回到房中,张亦琦迅速拉开椅子,将各家医者对于病症的不同见解及处理方法仔细记录在册。她逐字逐句地整理罗列,打算拿给高先生过目,看看是否还有需要补充完善的地方。
从高先生处返回时,路过萧翌的书房,张亦琦突然听到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她心头一紧,抬眼望去,只见沈冰洁双眼红肿,眼眶里还噙着泪水,脚步匆匆地从书房出来。
相识已久,可张亦琦还是头一回见沈冰洁落泪。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询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冰洁匆匆瞥了张亦琦一眼,便低下头,快步从她身旁走了过去,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张亦琦正满心纳闷,徐福也从书房走了出来。见到张亦琦,他恭敬地唤了声:“张姑娘。”
张亦琦连忙回礼,微微欠身:“徐侍卫。”随后,她凑近了些,脸上满是好奇与关切,小声问道:“沈将军这是怎么了?是差事没办好,被殿下训了吗?”
徐福神色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张姑娘请进。”
书房内,萧翌难得有片刻清闲,正坐在书案旁悠然地翻阅史书。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他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听到脚步声,他放下手中的书,抬眸看向张亦琦,眼眸温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沈姑娘这是怎么了?”张亦琦顾不上寒暄,快步走到书案前。
萧翌微微抬下巴,示意她看书案上那根断成三段的玉簪。“原来这是沈府覆灭那晚,我前去救她,打斗时掉落的,被她捡了去。”
“原来如此。”张亦琦若有所思,不自觉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断簪,笑道“就是那次,你凭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满朝文武。”
“这也是许临书告诉你的?”萧翌微微蹙眉,脸上闪过一丝紧张,身体前倾,“我可以解释。”
“不用。”张亦琦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洒脱的笑意,“你不是为了她,你有自己的目的。”
萧翌无奈地笑了笑,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为张亦琦倒了一杯茶,热气腾腾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今日去街上,看到热闹了?”
“你知道了?”张亦琦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还知道你又碰到王秩了。”萧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张亦琦轻抿一口茶,靠在椅背上,神色有些疑惑:“这个王秩也真是奇怪,感觉他一心为国为民,不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又不去考取个功名。”
萧翌重新坐回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目光望向窗外:“考取了功名又能如何?朝中无人的读书人,最后大多都会被发配乡野,倒不如早早找个靠山。”
风起扬州(二)
农历四月初八,浴佛节。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张亦琦的脸上。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对于这个节日,她提不起太多兴致。上辈子,在她的认知里,不放假的节日根本就算不上节日。而这辈子,她也仅仅度过了两年时光。回想起去年,她还被困在张家村,每日被压榨,一心只想着如何回到原来的世界,哪有闲情逸致去理会节日的热闹。
而杜娇妤却对浴佛节期待已久。她双眸闪烁着光芒,兴奋地拉住张亦琦的手,说道:“亦琦,浴佛节去祈福,能清除业障呢!”杜娇妤这几个月的经历,犹如一场跌宕起伏的梦。曾经,她是高高在上的刺史小姐,生活无忧无虑;却又一夜之间沦落到玉香楼,成了花魁;好在后来被救出,如今做了一名普通的市井女子。
前厅的莲花漏滴到辰时三刻,张亦琦跨过门槛时,正瞧见许临书捏着块酥油毕罗斜倚在紫檀凭几上。他的身旁是盛装打扮的长宁和宋婉瑜。
许临书一看到张亦琦进门,眼睛瞬间亮得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兴奋地跳起来,大声嚷嚷道:“张亦琦,你输了!”
张亦琦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微微皱眉,一脸茫然:“什么?”她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许临书在说些什么。
许临书激动得手舞足蹈,快步走到张亦琦面前,说道:“我跟你说,我问过二哥了,二哥确定姑母的玉簪是打斗时落在沈姑娘脚边后被她捡起来的,二哥从来就不想把玉簪送给沈冰洁,那个簪子沈冰洁已经还给二哥了。”他一边说,一边手在空中比划着,脸上洋溢着按捺不住的喜悦。原来,他见萧翌这几日心情格外好,便鼓起勇气问了此事。萧翌不仅耐心地跟他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严肃地警告他别再在外面提及当年救沈冰洁对抗朝廷一事。许临书越发笃定,萧翌心里根本没有沈冰洁,所以张亦琦输定了。
听到这话,张亦琦的心猛地一紧,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再次提到这个赌约,她不禁有些心虚。虽然萧翌从未明说,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当时确实把他气坏了。崔致远说得对,她有时候真的没心没肺。她轻咬下唇,没好气地说道:“殿下那边好不容易消气了,你还敢提这个赌约。”
“欸?”许临书挑了挑眉,语气上扬,脸上带着一丝狡黠,“你可不要知道自己输了就想抵赖哦,我要求也不高,你就别去朱雀门喊了,去扬州城街头叫三声也行啊。”
张亦琦无奈地瞥了一眼许临书,又看了看含羞带笑的宋婉瑜。这几日,宋婉瑜日日躲在房里以泪洗面,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瞧她现在的模样,怕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被设定在这个赌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