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香草黄色泡泡袖小衫,安静地站在遮阳伞下,仿佛被浓重的绿意和宫墙的阴影温柔包裹着。
她身后半步,跟着一位挽着发髻的老妇人,神情严肃刻板,如同雕像般守候着。
而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短发、身形精干的女人。
卢修知道这个女人,是皇宫里手艺精湛的铁匠,江念清。
偶尔皇后会去工坊找江念清说话。
小女孩没有像寻常孩童那样蹦跳或挥舞手臂,她微微仰着小脸,正对着母亲说话,像是在认真讲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脸上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一棵安静生长在墙角的小草,沐浴着阳光。
江念清微微弯着腰,侧耳倾听,偶尔点头回应,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与专注。
那份纯粹的温情,在这森严壁垒和喧嚣热浪的衬托下,带着一股神圣的宁静感。
蝉鸣依旧在耳边鼓噪,空气灼热得令人窒息。
卢修的目光不自觉地在那抹沉静的香草黄上多停留了几秒。
小女孩似乎讲完了,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母亲手中拎着的一个小布包,似乎在询问什么。
就在她似乎察觉到某种注视,就在她要往这边看时——
江念清几乎是同时察觉到了,她带着一种母兽般警惕又保护性的姿态,微微侧身挪动了一步。
宽厚的肩膀和精干的身形,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小女孩投向这边的视线,也阻断了那可能交汇的目光。
她的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下站姿。
“殿下,您不该在这里停留太久,今天的课业还没有完成。”身边负责教导皇室礼仪和历史的老师,用平板无波的声音适时提醒。
卢修的目光最后扫过那被母亲身影完全遮蔽的角落,那抹香草黄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他收回视线,淡声应道:“嗯。”
思绪从那个被阳光和宫墙阴影切割的遥远午后抽离,朱莉娅的目光依旧温和而充满洞悉力地落在他身上。
从沈斯珩见到他时莫须有的敌意,他就察觉到和江盏月有关。
此番归来,不仅沈斯珩,连同裴妄枝、甚至祁司野,似乎都对江盏月很有印象。
他确实见过她。然而,承认此事,只会徒惹不必要的风波。
他是埃德蒙皇室的继承人,他的轨道从出生起就被设定,不容偏移。
而她,江盏月,不过是铁匠和被勒令永生不得踏进首都的近卫官之女。
他们的人生,如同那高耸的宫墙内外,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