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祁司野敏锐察觉到鞭影落下时裴妄枝手腕不自然角度,以及明显不正常的力道。
他嘴角勾起笑,“啧,不会是把自己手腕扭伤了吧。”
祁司野身体放松地靠回椅背,抚掌大笑,“活该。”
而他旁边的卢修,却瞥见不远处沈斯珩眉梢轻轻一挑,仿佛是猜到了什么。
裴妄枝将长鞭随手扔回江盏月手中的托盘,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宣告仪式结束。
他朗声宣布:“此后的每一天,弥亚里都将扣除存在税,三十日内,所有学生不得与其搭话,并永久撤出弥亚里的晋升资格。”
命令下达,立刻有两名佩戴徽章的纪律仲裁庭成员上前,面无表情地将一堆物品粗暴地扔在弥亚里面前的空地上。
那里面有镶着金边的相框——里面是他意气风发的入学照;有烫金的荣誉奖状;有象征他曾经等级的制服这些曾代表他过去所有荣光的东西,此刻如同垃圾般散落一地。
紧接着,一束火苗被点燃,无情地抛入那堆物品中。
“轰!”
火焰瞬间升腾而起,贪婪地吞噬着纸张、木质相框和布帛。
火光跳跃,映照着弥亚里骤然放大的瞳孔。
他眼睁睁看着照片上自己的笑容在烈焰中扭曲、焦黑、化为灰烬;看着奖状上的金字在火舌舔舐下失去光泽;看着象征身份的制服在高温中变形、熔化
那是他曾引以为傲的荣光,是他曾经存在的证明。
弥亚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精神显然已到了崩溃的边缘,离彻底的疯狂只差一步之遥。
突然,他听见清晰的脚步声,似乎正向他靠近一步。
这声音拉回了他一丝几乎消散的神志。
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移动,再次捕捉到了那抹沉静的灰蓝色裙摆,在灼热的空气和跳跃的火光中,摇曳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安定感。
对于这个沉默寡言的C级生江盏月,他此前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但在那个令人绝望崩溃的镜面房间里,那个背对着他、沉默站立的灰蓝色背影,不知为何,在此刻地狱般的景象中,竟成了他潜意识里唯一能抓住的熟悉感。
来到高台之前,他曾向她搭过话。
“我害怕,我害怕。”他并不真的指望这个同样身处规则之下的C级生能帮助他什么,这更像是一种溺水者无意识的情绪宣泄。
他害怕,害怕背上那三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整整三鞭,之后他没有多余的vp去支付昂贵的医疗费。
感染、发炎、溃烂在圣伽利,这几乎就是等待像他这样被抛弃者的、缓慢而痛苦的死亡预告。
他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害怕的话,为什么还要偷偷录像,传给外面。”
弥亚里扣了扣手心,“可是这里的一切,是不正常的。”
对方沉默了很久。
那个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内容却让他一时茫然:“既然如此,就发泄出来。”
“什么意思。”
发泄,发泄出来。
如同被这句话点中了某个疯狂的开关,弥亚里空洞的眼神骤然聚焦,爆发出一种骇人的光芒。
他竟然猛地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不顾背上的剧痛,像一头发狂的、失去方向的困兽,开始在高台上毫无章法地乱窜。
就在他跌跌撞撞,状若疯癫地经过如同雕像般静立的江盏月旁边时,江盏月动了。
她向前一步,动作很快,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伸出一只手,精准地掐住了弥亚里后颈的某个穴位。
指尖冰凉,弥亚里涣散的目光接触到她沉静的面容时,那里面似乎划过一丝微弱的、本能的信赖。
他甚至没有挣扎,只是顺从地放松下来,任由那力道侵入,随即眼前一黑,软软地晕倒在地面上,暂时逃离了这炼狱般的场景。
“江盏月,”裴妄枝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在干什么?”
江盏月收回手,重新稳稳托住托盘,眼皮半垂,声音平板无波,“裁定仪式神圣不可侵犯,我绝对不能让弥亚里破坏仪式的庄严。”
裴妄枝短暂闭眼,他的手腕更痛了,他发现,他竟然开始习惯,江盏月在的地方一定会有意外发生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