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盏月眼睑半垂,长睫在眼下投出浅灰的影,连那点厌烦都显得慵懒,“打过几次交道,难缠。”
伊珀棉若有所思,“那就是很熟悉咯。”
湿发搭在江盏月肩上,像墨迹洒在雪白的宣纸,他伸手捻了捻,触感微凉而柔滑,“头发又长了一点。”
江盏月声音平直:“回去就剪。”
伊珀棉的指尖顺着那缕发丝下滑,然后将其缠绕在指节上,一圈,又一圈,形成一个松垮的束缚。
发梢的水珠被这动作挤压出来,顺着手腕上青色筋络的痕迹滑动。
“还是这样比较好看。”
之前江盏月长时间躺在病床上时,了无生气,唯有这头发不合时宜地疯长。
浓密,漆黑,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生命,贪婪地缠绕着她,几乎要将那点残存的活力也吸走。
伊珀棉拿起放在一旁的吹风机。
江盏月微微偏头:“我自己来就可以。”
伊珀棉眼尾立刻垂下来,语调裹着委屈,“好过分,明明之前都是我来的。”
江盏月沉默了一下,那是之前她没力气。
伊珀棉已然灵活地绕到她身后。
她坐在椅子上,头下意识地往后靠了点,想要寻个更舒适的姿势,后脑却意外地触碰到了身后之人腹部的位置。
那里异常柔软,带着人体的温热,像是浸了水的丝绒,沉甸甸地包裹过来。
伊珀棉眸光垂落,看着自己腹前衣料迅速被润湿了一小片,凉意迅速渗透,贴在皮肤上。
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更俯低了些。
再开口时,竟是娇柔婉转,带着怯怯意味的女声:“如果您介意,我也可以以这样的姿态服侍您。”
江盏月单手搭在眉眼上:“好好说话。”
身后的人得逞般地,发出轻轻的笑音。
声线也恢复到原本的清朗。
“嗡嗡——”
温热的风声响起,盖过了窗外细微的动静。
他的手指熟练穿过湿凉稠密的发丝,指尖时轻时重地按摩着头皮。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放慢了半拍,梳顺发丝,撩起,再让暖风徐徐拂过,周而复始
室内,除了吹风机持续而平稳的嗡鸣,再无其他声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变得黏稠而缓慢,将两人笼罩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静谧的茧房里。
*
第二天清晨,玻璃被蒙上一层厚厚的雾气,将外面的世界模糊成一片朦胧的灰白。
江盏月走下楼梯时,正好碰见布兰琪夫人和林淬雪在低声交谈。
“昨晚还好吗?”布兰琪夫人询问道,唇边的痣随着她说话的动作微微起伏。
林淬雪勉强笑了笑:“还是那个样子,习惯了就好。”
布兰琪夫人点点头,不再多问,转而拿起一块棉布,细细擦拭着玻璃杯上的水渍。
江盏月轻声打了个招呼。
旅店提供简单的早餐,几片烤好的吐司片、新鲜的黄油和几款不同口味的果酱整齐地摆放在靠窗的小圆桌上。
林淬雪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她面前放着一块黑巧蛋糕,浓郁的巧克力香气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与吐司的麦香混合在一起。
江盏月在她对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