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要是凉了,就没效果了……”
云岫轻轻推开房门,竹门的响动让梧奕猛地回过神。
他手里的药碗晃了一下,褐色的药汁差点洒出来:
“小丶小由?你怎麽出来了?我……我刚熬好药,想着给你送过来。”
云岫没接药碗,只是盯着他的眼睛。
那些没说出口的担忧,像细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
“她是不是听见我念经了?我念出声了?”
“千万别问起‘容器’的事……”
“大师兄还在隔壁躲着,要是她追问……”
“你在门外念了十三遍《安灵经》,”云岫看着梧奕骤然怔住的面色问,“难道是在给自己壮胆?”
梧奕被问得一僵,手里的药碗又晃了晃,褐色药汁在碗沿转了个圈,才勉强稳住。
他慌忙低下头,指尖反复摩挲着碗沿上的细纹,像是要从那粗糙的陶土上抠出个答案来:
“壮胆?不是的……我就是丶就是觉得这经文能安神,你半决赛刚用过神力,怕你夜里睡不安稳……”
话没说完,他自己先顿了顿。
云岫分明看见,他垂着的眼睫飞快地颤了颤,可嘴上却只能硬着头皮补了句:
“你看我这胳膊,总怕端药时手抖洒了,念几遍也能稳当些。”
云岫没戳破。她能清晰地听见,梧奕心里还在祈祷:
“千万别问下去了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我编不下去了”
那股沉甸甸的担忧裹着慌,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他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她盯着梧奕胳膊上渗血的绷带,还是叹了口气:
“进屋说吧,药再凉了,就真没效果了。”
竹屋不大,窗边的蒲团还留着云岫方才调息的温度,她随手拉过另一张竹椅,让梧奕坐下,又从案上取了个粗陶杯,倒了杯温着的竹茶递过去。
梧奕接过茶,指尖碰着杯沿的温度,才稍微松了点劲,可眼神还是紧绷着。
“药我会喝。”云岫端过黑陶药碗,指尖碰着碗沿,能感觉到残留的温热。
“决赛我也会去,你和大师兄不用总想着拦我。”
她顿了顿,擡眼看向梧奕,心口的神力忽然又热了些,像是在呼应什麽。
“只是……自从半决赛……那股力量爆发後,我总觉得能感应到些奇怪的东西。”
梧奕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杯沿的水痕沾在指腹,他却没察觉,只是下意识追问:
“奇怪的东西?是哪里不舒服吗?”
话刚出口,他心里就咯噔一下,慌忙补充:
“我是说,那些力量要是再乱蹿,你可得赶紧喊我,我虽然伤没好,但总能帮你搭把手。”
“不是不舒服。是……能感应到和我体内力量一样的东西。”
她擡手按在心口,那里的灼热感又明显了些。
“就像两根缠在一起的线,不管离多远,总能感觉到另一头的动静。刚才你在门外念经文的时候,那股感应……往西北方向拽。力道很沉,和止桓在山门时散发出的力量,一模一样。”
“止桓?!”
梧奕猛地站起。可他顾不上疼,只是盯着云岫:
“你确定?会不会是……是青岚宗其他弟子的灵力?真的是……”
“不一样。”云岫摇摇头,语气很笃定。
“他的力量里有股沉得像山的感觉,和我体内的所谓“神力”碰在一起时,会发烫。”
梧奕心里的慌乱彻底炸开了,云岫听得一清二楚。
“这麽早……为什麽这次这麽早?”
梧奕张了张嘴,想说些什麽来安抚,却发现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他知道云岫没说谎。
“我知道你在瞒我。”云岫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开口。
“你和大师兄,还有师尊,都藏着事。但我不逼你说。”
她端起药碗,褐色的药汁在碗里轻轻晃着:“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能感应到他,说不定……决赛的时候,他会来。到时候,我想自己面对。”
梧奕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不行”。
可他没有。所有胡乱的心声,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杯里的竹茶已经凉了,像此刻沉在两人之间的沉默。
窗外的楠竹林被风吹得沙沙响,竹影晃在地板上,像一道道解不开的结。
云岫端着药碗,慢慢喝了一口,苦涩的药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口。
可她没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