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无忧无虑的的日子里。
就差一点,云岫就跟他走了。
可就在她的脚步快要踏上竹院青石板的刹那,还是顿在了门前。
面前的晏嵫回头看他,她看见了对方的目光。
坦诚的丶无畏的,明亮而炽热的。
云岫没有见过晏嵫这样的眼神。不如说,晏嵫多数时候,是会躲开她的目光的。
心头那丝警惕像根细针,轻轻扎醒了她沉溺的意识。
可手还被晏嵫握着,那熟悉的触感丶熟悉的温度,还是让她犹豫了。
哪怕是假的,她能不能再多待一会儿?
就一会儿。
“小由啊……”
虚实之隙,她听见了不知真假的心声。
“我真的想告诉你,一直都想告诉你。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云岫的心跳骤然加速,那心声里的急切太真实,不像幻境。
她还是没忍住,也伸手攥紧了晏嵫的手。
他的掌心带着熟悉的微凉,没有伤口的粗糙,只有练剑磨出的薄茧。
二人十指相扣。
然而,就在指尖相触的刹那,眼前的幻境突然像被打碎的镜子,碎片纷飞间,真实的画面猛地撞进她的视野——
洞xue深处,黑石旁,真实的晏嵫正拄着断水剑半跪在地,墨色劲装从左肩到腰侧全染透了暗红,绷带早就碎成布条,伤口里渗着的血顺着剑脊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连断水剑的剑光都黯淡了几分。
止桓站在他对面,玄色斗篷上也破了几道口子,冷白色的神力泛着不稳的波动,显然也在刚才的打斗中受了伤,却依旧带着杀意。
“事到如今……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发什麽疯!”
止桓的声音带着戾气,擡手就往晏嵫心口拍去,冷白色的神力裹着毁灭的气息,显然是想速战速决。
晏嵫猛地擡头,断水剑横在身前,剑光清越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硬生生挡住这一击。
“砰”的一声闷响,他整个人往後滑出半尺,後背重重撞在黑石上,一口暗红的血顺着嘴角溢出,却还是死死攥着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满是不肯退的狠劲:
“我反悔了。”
止桓冷笑,指尖神力暴涨,又要再攻。晏嵫却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断水剑朝着止桓胸前的破绽刺去,却还是慢了半步,只划破了止桓的斗篷,露出里面同样渗血的伤口。
而他自己的肩头又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血瞬间涌出来,染红了大半墨色劲装。晏嵫闷哼一声,却没倒下,只是靠着黑石缓缓滑坐,呼吸越来越重,连擡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指尖的神力突然疯狂翻涌,连手腕上的金芒都在剧烈震颤。
她想冲进去,可身体却被残存的幻境牢牢困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两败俱伤,看着晏嵫靠在黑石上。
就在这时,两道声音突然在她耳边重合——
一道是幻境里的晏嵫,他睁大了眼,手攥得更紧。
另一道是真实的晏嵫,他靠在黑石上,望着云岫消失的方向,血沫从嘴角溢出,却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
——“这次至少要告诉她……”
告诉她……什麽?
“小由……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心……匪石。”
不可转也。
两重声音便像两道惊雷,在她意识里炸开。
云岫猛地睁大眼睛,不知是什麽情绪在她体内翻涌,一时竟让所有思绪停转了。
云岫周遭的金光大盛。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顺着手腕的金芒往外冲。
幻境里的杳熹山开始剧烈扭曲,黄葛树的秋千先碎成光屑,盈堂的笑容淡成透明的雾,连眼前的晏嵫都从发梢开始消散,墨色劲装化作点点光粒。
面前的晏嵫还看着她,云岫只是轻轻抽出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微凉。
方才还清晰的打斗景象骤然消失,云岫的动作顿了顿。
最终,她还是什麽也没说,只是擡手替这道虚影将微乱的衣领理了理。
“我要去找你了,师兄。”她轻声说。
无论是什麽,她想亲耳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