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声音又开始发颤。
“最後那场浩劫,天崩地裂,岩浆漫过了半个大陆,海浪卷走了所有村落……我们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场灭世里。”
云岫的心脏猛地一缩。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盈堂说这些话时,心底翻涌是真切的恐惧。
像冰冷的水,顺着她的感知往下淌,让她指尖发冷。可她又想起方才盈堂心底那句——
“应该早点杀了他”。
“他”还是“她”?是谁?是止桓,还是……晏嵫?
梧奕也走上前:
“对,上一世我们总想着等你再长大些,等你的仙力稳定些再告诉你真相,结果反而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这次我们回来,就是想早点找到办法,解开你与上古神的联系,再也不让灭世发生。”
云岫擡眼,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
这番看似天衣无缝,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也许是最近的信息量太大,有点过载。无数碎片在她脑海里翻涌,让她无法完全相信眼前的话。
“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那上一世,灭世是在什麽时候?止桓是怎麽帮上古神收集神力的?还有……隅蔚师兄的眼睛,上一世也是这样瞎的吗?“
晏嵫似乎早料到她会问这些,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答:
“上一世的灭世,是在六月二十二日之後的第七天。止桓从杳熹山开始,杀了所有靠着神力化形的仙灵——包括隅蔚师兄。因为他能感知到神力的流动,止桓怕他坏事,一开始便杀了他。也许他也还保有一丝记忆,所以骤然来到这里,才会是那般反应。”
他顿了顿,补充道,“止桓收集神力的方式很残忍,他会把仙灵的仙力抽出来,凝成球状,献给上古神。那些没能化形的生灵,比如山中的草木丶鸟兽,也没能逃过——他们体内的灵力虽然微弱,却也是从神元里衍生出来的,止桓会把它们连根拔起,烧成灰烬,让灵力重新散回天地,再由上古神回收。”
云岫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想起在幻境里看到的画面:隅蔚师兄被一道黑影所伤,那黑影周身裹着冷白色的神力,与止桓的神力一模一样。如果上一世隅蔚真的是被止桓所伤,那这一世他在山洞口说的“不要相信任何人”,是不是在提醒她,止桓就在身边?
“那上古神……为什麽要灭世?”
云岫追问;“祂不是用自己的神身挡住了万年前的灾劫吗?为什麽要反过来杀死祂守护过的衆生?”
晏嵫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擡手,掌心的冷白色神力泛出更亮的光,照亮了他眼底的凝重。
“因为衆生身上,都有神力。”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万年前,上古神把自己的神身化作大地,把神力散在山川河流里。这些神力顺着灵脉,钻进了草木的根须里,融进了河水的波纹里,也随着五谷杂粮,进入了凡人的身体里。衆生靠天地滋养长大,吃的是带着神力的粮食,喝的是带着神力的水,身上自然也沾染了神元的气息。”
他往前走了一步,青石板上的血渍被他的鞋底蹭得模糊。
“上古神的残魂靠着香火滋养,可後来香火断了,祂的魂灵开始一点点消散。祂发现,衆生身上的神力,其实都是祂当年散出去的。祂想回收这些神力,重造神躯,可回收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衆生彻底消失。因为那些神力已经与衆生的血肉丶灵魂融为一体,只有杀死他们,神力才能重新散回天地,被祂吸收。”
“那止桓……是什麽?”
晏嵫看了她一眼,似乎意识到了什麽。但他坦然自若:
“止桓是上古神魂灵里最黑暗的一部分,是祂的怨恨丶愤怒丶贪婪凝结而成的。万年前,上古神以身化世时,这部分魂灵没能融进天地,就一直藏在杳熹山的灵脉里,直到上一世,祂感应到上古神的残魂快要消散,才醒了过来,帮上古神收集神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止桓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完成上古神的意志,可实际上,他只是把自己的偏执当成了神的命令。他杀的人越多,收集的神力越多,自己的力量就越强,到最後,连上古神都快控制不住他了。”
云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能感觉到,晏嵫说这些话时,体内的冷白色神力在微微波动,与她心口的神元産生了微妙的共鸣。
这种共鸣很淡,却很真实,像两滴水在溪水中轻轻触碰。
可她还是不敢完全相信。她下意识摸向怀中的半块玉佩,那是京廿师姐的东西。
“上一世,京廿师姐……也死了吗?”
晏嵫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的声音轻了些。“时间比这还早。上一世,京廿跟着师叔下山济世,遇到了止桓。止桓发现她体内的仙力很纯净,就杀了她,抽走了她的仙力。後来隅蔚得知消息後,不顾一切地下山找她,结果也被止桓所伤,瞎了双眼,最後死在了灭世的海啸里。”
盈堂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擡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云岫能清晰地感觉到,盈堂心底翻涌的悲戚比之前更浓了,像化不开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