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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暗,似乎又将是个连绵雨夜,乌云缓缓遮蔽住明月,院子里油灯忽明忽暗,韦容守在李绍房门外,见他回来,微笑着退避开路,道:“郎君”
“怎么在这里等着”李绍说,他方才送走韦竖,婢女拉开门,李绍迈进一条腿,道:“进来吧。”
随着门被关严,韦容坐在软垫上,一手扶着案几边,上面放置着冰镇杨梅,只不过冰已化了,只剩碟底湿哒哒水渍,杨梅的颜色晕开,似染了层薄薄的红。
韦容出神了。
李绍眯了眯眼睛,道:“你怎么了?”
“兄长回去了?”
李绍也坐下来,斟茶道:“已经回去了,永安坊虽近,也怕误了时辰,坊门关闭。”
韦容说:“妾此来,是有件正事,事关永王。”
“永王?”
韦容一贯微笑,道:“他来提亲事。”
李绍目光忽而沉下,按下茶杯没有喝,也不急着开口。
韦容继续道:“是元桃,他要求元桃当妾室。”
李绍摩挲着茶杯杯沿,淡淡道:“你答应他了?”
韦容说:“妾自然不敢擅自做主,这才来询问郎君。”
“问我?”李绍不自觉轻笑,问道:“她人呢?”语气不免冷冷的。
韦容自然明白他指的是谁,油灯照映下,她发髻上的金步摇一闪一闪,如落了只翩翩欲飞的金蝶,微笑道:“永王喝兄长带来的玉露茶觉得滋味甚好,妾便差她去给永王送去些,想来此刻已经在永王府了。”
李绍目光从上至下将她梭巡遍,道:“你是故意的?”
韦容也不愿与他卖关子,温柔望着李绍,说出自己心里话:“忠王若是喜欢她,收她入房,妾自然不好置喙,但是忠王您没有,妾姑且不去肖想忠王到底是何心意,全当她身份低贱,郎君不欲将其收做妾室,眼下永王求娶,虽不能三姑六聘,但也不失赤诚之心,有什么理由不成人之美呢。”
李绍只觉烦躁,连带着看她都多了层不悦,道:“等她回来让她来见我。”
韦容说:“永王到底皇亲国戚,不会薄待了她。”
“你在教我做决定?”
“您也知道您不能收她入房,您心存高远,怎会被区区奴婢缚住翅膀。”韦容有些愤怒,仍旧极力平稳住气息,低声哀似的问道:“您不想做太子了吗?”
李绍沉默了。
韦容望着他垂下的眼帘,语气渐渐平稳:“这么多年,您委于李瑛身后,如奴婢般受他驱使,如今大业将成,您若是收了这么一个奴婢,不,连身世都不清不楚的奴隶为妾,只怕是给自己留下一笔洗不掉的污点,若是有心之人加以利用……”
她慢慢握住李绍的手,诚恳望着他,说:“李嶙不同,他不过一个藩王,心无大志,就算收了一个奴隶做妾,又能如何?圣人不会在意,右相亦懒得发难,对那小元桃又怎能不算一桩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