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呢!”小丫头嗤之以鼻,故作神秘:“我可听说了,这新来的奴婢模样也极美,一点不逊色于小元桃。”
“你的意思是?”
“忠王八成看中她了,这才破例带进府,就和带回元桃一样。”
“那小元桃怎么办?”
“啧,你还看不明白吗?忠王什么身份,自然是厌倦了。”
话音落地,几个丫头又不禁凑得更近一些,只为看清这新来的女子到底生得有多貌美。
桂儿向元桃投去一抹窘色,道:“你别听她们瞎说,都不着边际。”
元桃倒是没放心上。
魏姑姑带着新进府的奴婢走过来,斥骂道:“都让开,今儿是又都皮痒了,讨打?”
小丫头们都散远了,魏姑姑目光在元桃脸上一顿,说:“你也在这里呢?”说话间,魏姑姑让开身子,被挡在身后姑娘顿时显露无疑,清秀的一张脸,眉眼笔唇都是极淡的,仿佛墨染的山水画,轻轻勾勒描绘,半分棱角没有,也正是这淡给她平添几分清丽,果然是位佳人。
魏姑姑说:“她就和你住一起,睦儿的铺位,活也按睦儿的做,正好你在这里,领她回去,认认路。”
元桃愣愣听着,脑袋发空,眼睛紧紧盯着新来的姑娘,脱口而出:“陆霜姐姐”
“阿毛?”陆霜清秀眉眼中同样充满错愕。
“阿毛?”魏姑姑只当是元桃的乳名,倒是未多在意,只问:“你们两个认识?”
陆霜说:“回魏姑姑的话……”
“认识”元桃打断,生怕陆霜不留神说错了话。
魏姑姑未追问,急着去忙旁的事。
元桃领着陆霜往房间走,沿途像当初睦儿领着她一样,将周遭布局纷纷指给陆霜。
陆霜安静听着,时而点头应下,走进寝屋前的院子时,她凝着元桃的背影,驻足道:“阿毛,你长大了。”
元桃也停下脚步回望她,时而起风乱得枯叶飞舞,好在四下无人,元桃笑着拉住陆霜的手,道:“陆姐姐,我现在名为元桃。”
“元桃?”
元桃拉过陆霜手心,手指点在陆霜手心轻轻划着,道:“元桃,这两个字。”
陆霜惊喜道:“你会写字了?”
元桃也开心点头,眼睛明亮,如同一只毛茸茸小狗。
陆霜分外欣喜:“何时学的?是先生教的?”
“年初时学的,是忠王教导的。”
“忠王”陆霜有些惊讶,复道:“那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元桃没立刻回答,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李绍底色到底是善是恶。
陆霜分外喜爱的摸摸元桃的头,又摸摸她的肩膀:“你真的长大不少,像个大姑娘了。”拉拉元桃手腕,左右将元桃观察一遍:“你以前的胳膊细的像是只裹层纸,皮肤粗糙发暗,你再瞧现在,长了些肉,肌肤也养得细腻雪白,身量也高许多,还会读书识字,言谈举止也都规矩有礼,和大户人家的姑娘没什么不同,见你过得这样好,我发自内心替你感到高兴,阿……”她下意识还想叫她阿毛,连忙改口:“元桃”
元桃拉着陆霜的手往屋里引,道:“陆姐姐,这就是我们的寝房了,我们进去慢慢说。”
两人都是一肚子的话要讲,进了屋,拉上门,元桃跪坐在软垫上给陆霜斟水。
陆霜在屋里环顾,神情放松,道:“这里住得也好。”接过元桃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扶着案几角坐下,无不感慨:“当年并州一别,我以为你定凶多吉少。”
元桃默默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冰冰凉凉的茶盏握在手心。
陆霜说:“对了,还没问你呢?元桃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吗?”
元桃将食指在唇边压了压,思忖片刻,决定实话实说,郑重道:“陆姐姐你可能帮我保密吗?”
陆霜一怔,见她如此严肃,也敛住笑意,正色道:“自然”
元桃垂下眼帘望着茶盏中的清水,水面映着她的倒映,忽而晃动,泛起一阵涟漪,声音清晰平缓:“那年离开了并州没多久,官兵就追了上来,时逢兖州城郊暴雪,山石滑坡,我捡到了一个女孩,她名叫元桃。”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放下茶盏:“但是她伤得太重了,身上的血腥味引来了城郊孤狼,我
虽然驱走那只狼,却为时已晚。”
陆霜不禁惋惜,拍了拍元桃手,安慰道:“这不怪你,所以你……”
元桃点点头,看向陆霜眼睛:“追兵在后,我只得与她调换了衣裳,拿走她的名牌,以此保命。”稍稍沉默,避开陆霜视线,隐瞒了吐蕃王子宅的事,道:“就这样一路漂泊,来到了长安。”
陆霜心疼道:“你受苦了。”
云雨俄别,异乡重逢,故人依旧。
元桃笑说:“这没什么,如今和陆姐姐在忠王府重逢,才是最开心的事,当年陆陆续续听到了许多不好的传闻,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拖累了你,日日噩梦缠身,幸好陆姐姐你没事。”说到这里掉下了泪水,她后悔当时自己行事冲动,杀了高家掌事的儿子,自己成了流犯还连累了善良的陆霜,后来又听闻陆霜被管事抓回折磨,更是自责至极,抹掉眼泪,道:“并州一别,已近三年,陆姐姐过得可好吗?
陆霜垂着眼帘没有回答,素淡的脸上隐隐有哀色,喉咙哽咽,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好”
元桃看着陆霜的手,本也是白嫩纤细的手指,上面竟密布着或深或浅的疤痕,十七岁的青葱少女,眼角却早早被风霜染上痕迹,元桃不敢再追问,连忙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现在到了忠王府,最起码不用担心衣食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