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呆滞的模样,梁立烜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怎么了?”
徐棣艰涩地咽了咽自己的口水:“陛下、陛下……您的头发?”
梁立烜转身回到殿内,立在那面更衣镜前看着自己的模样。
已经是满头银发了啊。
——自己竟然一夜之间白了头么?
可笑。
除了银发花白之外,他整个人的神色都像沧桑了数岁一般。
连骄傲挺直了一生的铁骨脊背都略有些弯了下去。
皇帝凝神看了许久,最终还是面不改色地更了衣,而后便径直去了关押郭太后的地牢。
今晨他罕见地没有去朝会,但他也知道外面必然是众人人心惶惶不得安宁的。
那就暂且让他们慌去罢。
徐棣又道:“陛下,匡夫人似乎要醒了,口中还直念叨着有话要同陛下说……”
“孤回来再见她。”
郭顺玫这一生虽有或多或少的不如意,可是仔细数来,一路走到今日,她还是顺风顺水之至的。
一生养尊处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苦头。
一夜之间,她从高不可攀的皇太后、从那奢华至极的宝庆殿,跌落到了阴冷潮湿、散发着腐朽异味的地牢中,沦为阶下囚,而自己最牵挂的儿子、族人,也都被皇帝一网打尽,这一夜未眠,她的内心已经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地牢的大门吱呀一声响了。
邺帝身着常袍,缓步走进那间单独关押着郭太后的牢房。
郭太后面如土色地坐在牢房的一只破旧板凳上,见到皇帝一夜之间白发憔悴的模样,她眼睛微眯了眯,而后便很快闪过一丝嘲弄的、幸灾乐祸的痛快。
这么快一闪而过的情绪变化,梁立烜并没有错过。
可是很快,郭太后就变了神色,转为满面愁容牵挂地看着他,语气还是那般的慈爱和疼惜:
“……烜儿,你瘦了。可是最近政务繁忙,没有好生养着自己的身子?你是当娘的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叫娘怎么心里不疼……”
这话从前她从来没有对梁立烜说过。
不过梁立烜亲耳听到她对梁臻说这话说到快要烂掉。
如果一天之前,他能听到自己的母亲这么关心自己,也许心中还是会感到一丝慰藉的吧。
可是当那层虚假的、一触即碎的伪装被掀开之后,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只觉得这一切都万般的虚伪和可笑。
“地牢昏黑,郭夫人的雀目之症,可好些了?如今看见孤,想来也还算清楚吧?”
邺帝给她的回答不掺半分往昔的母子情分。
郭顺玫心中暗恨,可她还是不死心地争取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