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因为血亲裙带的缘故——哪怕他们和皇太女的关系已经不是那么近了,他们只要得到了赵观柔的任用,就得一辈子站在赵观柔的阵营里。
那两个杨家的男子分别叫杨行之和杨行昀,赵家的那个男子叫赵靖,至于赵偃堂妹的女儿,则是个无儿无女丧夫寡居的年轻女子,名唤沈七娘。
观柔先将沈七娘带进了梁府,有意以后任命她在宫中的内司省当女官,所以暂且叫随行的女史们向沈七娘讲授一些宫里的基本规矩和宫中各个机构之间运转的流程和规矩。
沈七娘对于此事也很是热衷,一心想着跟在观柔身边做事,且她人又是极聪明的,肯钻研,假以时日,若是能够在观柔身边当亲信心腹,伺候笔墨文书,就是一个得力的帮手。
就像只要很多皇帝愿意,他们都可以重用自己身边的太监。
赵观柔重用一个女官来干从前那些太监们才能拥有的权力,又有何不可呢?
这个世道里,男人总是比女人永远更好上升、更好执掌权力的途径。
哪怕是一个太监,能得到的政治权力也比皇帝的公主还要多。
史书里那么多得到宠信的宦官们,他们手里面还可以统帅军队,甚至可以执掌朝政、决定皇帝的人选文武百官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算觉得不妥,也没有那么多人敢反抗皇帝的决意。
因为宦官也是男的——从前也拥有过男人的那根孽根过。
男人掌权就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又有几个看似尊贵的公主得到过宦官才有的大权呢?
观柔听说这个沈七娘十分能言善辩,打小读过书的,又是个泼辣不肯吃亏的人,所以心里十分愿意和她亲近。
听说沈七娘的父亲曾经想挪用沈七娘母亲留给她的嫁妆,让给她的庶出异母兄长讨媳妇,沈七娘竟然竟然直接操起大刀欲朝他亲爹命门上砍去的。
她父亲因骂道,你这不孝女,待老子告了官,治你一个忤逆不孝,看你几时被官府处死。
沈七娘也毫不客气地骂道,你敢送我去告官,我就说你在家里行巫蛊之术诅咒陛下,你看你阖家老小能不能活命,要死咱们就一起死!
后来她父亲才害怕了,不敢多嚷嚷。
梁立烜对于观柔任用亲旧的这些举措皆予以无条件的赞同和支持。
观柔便招来沈七娘,对她说道:“你既到了本宫跟前侍奉,便不再是从前丧夫了的李沈氏了,也不再姓沈,本宫为你赐一个国母的姓,以后你和本宫、和本宫的父亲、你的生母一样,都姓赵,就叫赵七娘可好?”
她遂欢欢喜喜地磕头应下了,从此也改叫“赵七娘”。
至于杨家和赵家的那三个男子,因他们虽然有些城府,到底是从前没有当过官的,观柔就从被梁立烜贬斥的那些人当中,选出几个空缺的官职,送他们先去地方上历练一番,攒攒资历、经验和官场智慧。
也是叫他们真正看清楚整个大邺王朝的行政机构是如何运转的。
这些,是赵观柔开始培植自己势力的第一步。
先从最好利用的亲旧们开始入手。
等到这些人被她培养得差不多成熟了之后,她再以他们为支点,用他们在官场和朝廷里串联成一张大网,不断地继续朝这张大网里充填属于自己的人。
最终的最终,这张大网终究可以强大到包揽整个天下。
赵观柔还年轻。
这具身体才十七八岁,她还很年轻,五年,十年。二十年,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她都可以继续等下去。
她不知道梁立烜有没有看穿她的心思,但是至少梁立烜在明面上没有反对过,不仅没有反对,他还十分地支持赵观柔。
观柔也主动地在床榻之间付出了属于自己的代价。
好处,她也没少让梁立烜得到过。
这段时日里,观柔也没少和薛兰信多交谈沟通过。
现在柴子奇和梁立烜之间保持着一种不温不火的关系,他身上领着一个既不重要又确实有点事情可以干的职位,封着义成侯的勋爵,平平淡淡地在梁立烜的手下过日子,就这么混下去。
而薛兰信则愿意之后跟随观柔继续回到洛阳,同样成为宫中主理宫廷事务的一个女官。
薛兰信这样一个强大的帮手,对于观柔来说,无异于是她最重要的臂膀之一。
观柔也是没有想到,在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之后,薛兰信真的愿意放弃自己本来已经唾手可得的安稳日子,仍然愿意回到自己身边,为自己效力、做事。
但薛兰信的反应十分平淡,让赵观柔不必这样谢她。
“一则,你我本就心知肚明的,夫妻之间未必荣辱与共,但你我之间却是如此的。我如今可以成为兖国夫人、享受列侯待遇,本就因为我是你的亲信。
倘若一日皇后和皇太女倒下台来,我这个兖国夫人离死又还有多远?
二则,我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追随皇后和皇太女,谋取一番大事业,来日属于皇太女的帝王本纪里头,兴许也会提到有关于我的只言片语。
三则……”
最后一句话,她放低了声音,格外的咬牙切齿,
“我是真的想亲眼看着月儿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她这句话还是说的委婉的。
所谓亲眼看着东月君临天下,也就是想亲眼等着现在的皇帝梁立烜死而已。
她也想等着梁立烜早点死。
龙徽六年这场因为立皇太女而产生的大邺王朝政坛和官场的一系列震动和变革,被后世史家称为“甲辰更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