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她就想要一根他亲手为她打磨的木簪子。
后来他送了她一根,被她不慎弄丢了,他事务繁忙,竟然也没再给她做一个。
如今再做一个,弥补从前的她,可是她也未必还想要了。
但是总得给他找点事情做吧。
否则这样痛苦而孤寂的漫漫长日,又该如何度过呢?
回宫之后,东月将父亲的话转告给了母亲。
母亲彼时慵懒地斜倚在铺了狐皮的美人榻上,浑不在意地说了句,
“随他去吧。下个月你再去见他,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是了。——或者,月儿,你便是往后不再去看他,也无人敢置喙你什么。”
东月点了点头。
她也大了,这些年来,父亲和母亲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她又不是不知道的。
已到了腊月中,很快,热热闹闹的除夕夜如约而至,翻过了年来,正是建宁四年。
赵太后和女帝母女二人共同度过了又一个新年,母女两人之间,实在是温情而美好,两人都将昌仪别宫中的那个男人抛之脑后了。
直到建宁四年正月十五的上午,赵观柔颇有些兴致地和薛兰信在欣赏着宫里今年的花灯,别宫中的宫人慌忙来报,说是太上皇崩了的时候,赵太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那宫人颤颤巍巍地道:“上皇,崩了!”
“建宁四年,春正月辛未,帝崩于昌仪宫。时年四十六。——《邺书太祖武皇帝本纪》”
终章(中):她终究为他落泪了。
人死仿佛就如灯灭,尘世里来了去,散了一场之后,一切也就都完了。
不论是王侯公伯、贩夫走卒,还是后妃公主、姬妾伶人,人一死,这口气一咽,他们就将再无力掌控这个世界一星半点。
有昌仪宫的宫人们私下窃窃道,太上皇是自己把自己给熬死的。
*
梁立烜是在建宁四年的正月十四日晚上死去的。
他早已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弥留之际的人呢,多少年来能看开的事情都早已看开了,放下了。
唯独最后一样他不愿意死心的,就是赵观柔。
倘若自己死前还是不能见到她一面,他就是死也不甘心的。
早在这一年的正月初十往后,梁立烜就再也吃喝不进任何东西了。
就连他平时喝惯了数年的、赵观柔给他的那味汤药,吃了多少年了,他也彻底吃不下了。
老话都说,这人啊,一到断了吃喝饮食的时候,就是彻底的不中用了。
侍奉梁立烜的内监徐棣看了心中着急,可是也于事无补。
他只能不停地祷告着,希望赵太后能心软这么一回,好歹来皇帝跟前看一眼,也就足够了。
并且他还想尽办法同外界告知太上皇的现状,盼望着昌仪宫里太上皇病重垂危的消息可以传到宫里去,叫宫里的赵太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