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的七月十六日,燕王一家踏上了前往洛阳的路程。
而素来依偎在自己父母身边长大的观柔,这一次却并没有和父母亲乘坐同一辆马车。
——因为她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了,梁立烜亲自为她准备了仪仗和銮驾,让她一路乘坐着帝王亲赐的奢华金辇车来到洛阳。
这是只有帝后才可以使用的车驾,燕王夫妇自然不敢再和这个女儿同乘一车。
途中各地驿站官员皆对观柔恭敬至极,每逢观柔銮驾停歇暂驻,州郡官员们都要上前对她跪拜叩首,称她“女君殿下千岁”。
从幽州到洛阳的这一路走得稳当却并不快,所以小半个月的时日拖下来,观柔也从一开始的无所适从到慢慢适应了下来。
是父亲和母亲告诉她的,他们说,如今板上钉钉的事实就是她将要成为皇后,成为新朝的开国皇后、中宫国母,她不能再总是做出小女孩的娇怯之态,她要端庄得体,落落大方。
十月中旬的这一天,燕王一家的车队终于抵达了宋州驿站。
到了宋州之后,只要在短暂地歇歇脚,很快就可抵达洛阳,结束这两三个月的疲惫路程。
銮驾到达宋州时,观柔还有些倦怠地躺在銮驾内的软榻上浅浅睡着。
外头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然后顷刻间只听得一片整齐划一的跪拜叩首之声:
“陛下万寿无疆!”
斜靠在软榻上的观柔顿时便被这些声响给吵醒了。
她有些茫然地自榻上睁开了眼睛,身旁的婢子连忙拉着观柔起身,小声道:“姑娘,是陛下来了。您快些先下车吧。”
陛下……大哥哥?
是他来了?
观柔懵懵懂懂地被人扶着下了马车,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入目所见,臣下奴仆们都跪了一地,目之所及,她只看见了一个身姿挺拔、傲然而立的男子。
他着玄色龙纹帝王衮服,腰系蹀躞宝带,秋日的日光落在他的身上,他逆光而站,浑身笼罩在一片光晕之中。
数年不见,他如今已彻底是一个成年男子,身量较少年时更加健硕傲岸许多。
这样一个男人,站在这片土地上,所有人都注定要臣服在他脚下。
他定定地指望着自己,幽深的墨色瞳仁之中清晰地倒映着她的模样。
观柔才刚午睡醒来,并没有好生收拾一番,极是一副慵懒娇妩之态,微松着鬓发,发间斜插着一支海棠步摇,其声清泠。
分明是她风华正盛的少女岁月,整个人美得像是神仙瑶池里一株凝着月华露珠的芙蕖,亭亭玉立,不染纤尘,高贵不可攀折。
她亦是在他面前站定了片刻,这才如梦初醒般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华美裙裳,想起父母教导自己的规矩,款款下拜:
“妾赵氏拜见——”
“妹妹见我还这样多礼?”
但她的这个礼到底还是没有行完,那人忽然上前来,握着她的一只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梁立烜对她极温柔宠溺的微笑,
“朝内政务繁忙,百事冗杂,所以我不得空亲自去幽州接妹妹来洛阳,妹妹生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