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不从,便会引来看守的动手动脚,惊呼和哭泣只能换来更粗暴的对待。
月栀看着,心底一阵发凉,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裴珩的衣襟。
最终,他们被带到一间茅草屋前,推开门,潮湿的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
里面空间狭小,只有一张铺着薄被褥的木床,一张歪歪扭扭的桌子,两个板凳,此外空空如也。
“以后你们就住这儿,别乱跑,当心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看守扔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月栀扶裴珩坐在床边,打量了一下这个暂时的容身之所。
好在现在是春夏交接之际,天气不冷,一床薄被也还凑合的过去,海上风大,但茅草屋所在的坡地上满是高大树木,挡了大部分风力,吹到屋前的风就很小了。
两人还算安全,也不见有人来催促他们去干活,是亏得裴珩是有才能之人,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脸?
刚才看到那些姿容不差的女子被带去的方向,树林中隐有微光,她猜想那里应该是私兵首领的居住地,那些女子同样是被视为赏赐的物件,但只在岛上的上层流通。
若不是船上碰到裴珩,做那一出戏,她这会儿可能已经……
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裴珩。
他衣衫破碎,双臂撑在双膝上,呼吸粗重,零散的长发从肩上垂落,遮住了神情。
身上的血已经被她简单擦过,在船舱里时,随身携带的止血、救心的药丸都喂给了他,这会儿流血已经没那么严重了。
月栀看他一身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看着骇人,只能扯下一大片内裙,给他脱掉不成样子的布衣,用裙子的布料简单包扎。
当她忙活时,垂头不语的裴珩突然开了口,声音沙哑。
“阿姐,你还恨我吗?”
月栀微微咬唇,心想:先前已经说过,她淡忘了,爱也算不上,恨也谈不上……何况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座岛还不一定,他还惦记这些?
“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不在意也不恨了,你也别再惦记了。”声音无奈。
她就站在他身前,乌黑的额发下,青年深邃的凤眸抬起,分毫不差的盯在她腰间——在船舱里被他依恋着,近距离接触过的地方。
那里面曾经有他的骨血,现在,也染上了他的血。
他眸色深沉,搭在膝盖上的掌心微动,几乎就要伸出手去搂住她的腰,可月栀像是敏锐的察觉到不安,飞快给他的包扎打了个结,后退几步,走到了屋子中央。
夜色阑珊,她有些无所适从。
小声道:“你躺下睡吧,我不怎么困,就在这坐一会儿。”
在船上坐了许久,她现在又困又累,感受旁边不肯躺下的青年投来的目光,不想跟他靠得太近,又觉得越在意那目光,心里越堵得慌。
没有忍住,起身推门出去,到院子里想呼吸新鲜空气缓一缓心情。
吸了一口咸腥的海风,随风吹来的,是森林那边的大通铺里的声音,男人们看到码头新来了女人,开始污言秽语的畅想,夹杂着猖狂的笑声,难以入耳。
月栀忙退回到屋里,关紧了门。
心绪未平,看向仍坐在床沿的裴珩,他沉默着,背脊挺直了些,额发下一双凤眸正安静地看着她,刚才还叫她感到不自在的视线,这会儿却比什么都让她感到安心。
岛上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这间狭小简陋的茅草屋,和裴珩,是唯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屏障。
思索片刻,她拿了凳子到床前,掌心推在他胸膛上,让他躺下。
“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那看守说会给你找郎中来,应该很快就会来。”
纤细柔软的指尖没使多少力气,轻而易举就将健壮的青年按倒在了床上,他躺下去,视线也跟着低下去。
已经熟悉黑暗的眼睛从她的脸颊看到细长的脖颈,落在那充盈着母爱的饱满之处,她外衣被剥,只着一身月白色中衣,里头裹胸襦裙若隐若现……
裴珩屏住呼吸,偏过脸去。
长夜寂静,郎中的到来打破了茅草屋里的沉默。
郎中给裴珩看伤,细细打量了他的筋骨和掌心的粗茧,即便不是精通武艺的能人,也定有过常年手持武器的经验,这一身旧伤更是铁证。
确认此人确实得用后,郎中跟随行的私兵使了个眼色,私兵双手奉上四套浆洗干净的布衣。
月栀感激地接过衣服,心中却道:这岛上衣食供应俱全,管理分明,竟成了朝廷管不到的无主之地,难怪裴珩要伪装到此,一探究竟。
郎中给裴珩清理伤口,上药重新包扎,粗制的止血药接触伤口,疼得裴珩咬紧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月栀在一旁看着,竟分不清他是真的疼,还是在假装,心也跟着一上一下。
处理完伤口,郎中带人离开。
海平面上泛起鱼肚白,已是凌晨,万籁俱寂,只有海潮声和林中的风声隐约可闻。
彻夜未眠,确认不会有人再来后,疲惫感袭来,月栀坐在床边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看着坐在床上,靠着墙闭目养神的裴珩,心里挣扎得厉害。
好困……但不能到床上去,裴珩最会耍赖,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最终,月栀深吸一口气,拿起两套属于自己的干净衣服,低声说:“你伤得重,好好休息吧,我去找个地方换衣裳,天很快就亮了。”
说着,她起身朝门口走去。
迈出没两步,就听到紧跟在身后下床的声音,惊得她慌忙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