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行走六堂,是个铁面无情的人,做事妥帖稳重,极少流露出自己的喜怒,如今却抱着宋衿真切地哭了起来。
他一点点松开牙,宋衿手上已经被咬出个血印子。
辛昇恍惚着睁开眼,时而狠戾,时而晴明,良久才道:“闻霄在吗?”
闻霄静静地走到辛昇旁边,蹲伏下去。她突然发觉辛昇的双眼有些失焦,抬手在辛昇眼前晃了晃,他竟然瞎了。
“辛大人,你是怎么弄的,碰上了什么古怪?”
“闻霄,我还能看到一些你的轮廓,你能不能凑我近一些?”
闻霄心里有疑虑,并未往前,辛昇便紧紧攥着宋衿的衣袖,故作轻快说:“我能管住自己,不会害你。”
闻霄便轻轻探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分寸。
“真像啊……”辛昇就像松了一口气,无力地栽回宋衿怀里,他忍了一会,表情苦大仇深,言语却和缓非常,拉了拉宋衿的手腕,“阿衿你看,像不像?”
宋衿瞥了眼闻霄,淡淡地说:“像。”
“我看不清楚了,你说她哪儿像?”
“眉眼,神情,和闻缜如出一辙。”
辛昇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见二哥不如我多,二哥若是见我如此,一定会责怪我。我们都是群疯子,脑子都坏了,我们为了自己的一点念想拼个头破血流,兄弟离心,最后谁都别想好好活着。”
他仿佛又感受到什么疼痛,挣扎着身子,闻霄记起了兰和豫的话,轻轻掀开他的衣袖,玄色袍袖下的胳膊上,无端出现了一大片灼伤的痕迹,甚至在一点点扩散,蔓延,渐渐得,整条壮硕的胳膊上全都是烧疤。
辛昇哭着笑道:“别怕,这是生之苦,爱别离,求不得,这又算什么神罚?不疼,一点也不疼。”
宋衿嗔怪起来,“你别说了。”
“看到我这样,你会心疼吗?”
辛昇的声音颤的厉害,说道。
宋衿愣了下,道:“会。”
“那就好。”辛昇仿佛已经五感全失,只是拼命抓着宋衿的手,挣扎着说:“你瞧,我这一生,可笑吗?小时候想要我们三个兄弟好好的,我以为大哥可怜,大哥是奴,二哥却是高门少爷,我得帮大哥一把。”
宋衿道:“你真笨,钟隅哪需要你帮忙?”
“他需要啊,你不知道他做奴隶的时候多苦。我好歹不是奴,我帮帮他,他得偿所愿,我们三兄弟长长久久。可他们还是自相残杀了起来,妈的……”
他呛了口气,呜噜噜念叨些什么,似是在叫冷,可他手肘上分明还有烧伤。
“我真的很喜欢你,阿衿,我小时候就喜欢你。这玉津的姑娘里你是最特别的。其实你不需要同宋袖去比什么,宋袖就是个木头脑子,除了对着那些铜铁石头发呆什么都不会,但是你很好,你什么都会,你心有七窍,玲珑剔透……”
宋衿忽地笑起来,“哪来的混账话。”
“闻霄之前看的话本子,我偷看了几本,里面的男人都这么说话哄娘子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