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中仙人顿了顿,终是问出了口,“他……不怕死吗?”
这是个难堪的话题。
人可以怕死,神明不可以。若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凌驾万物之上,还算什么神明?
闻霄温柔地笑了笑,留给了缘中仙人一句话。
像是寒山解冻流淌而下的春水,闻霄说话的时候,比春光还要和煦润泽。
缘中仙人觉得,自己那恰逢绝路的心,就这样轻而易举因她一句话复苏了。
她说:“他爱一人,便是爱了世人。”
闻霄的身影随大军远去,缘中仙人浑身颤抖,他朝着姑娘的背影虚抓了一般,企图将她留在自己的手掌中。然后他攥着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爱一人,所以爱世人吗?
爱她所爱而已,这没什么难的。
泪水从缘中仙人眼中滚落,祝煜的记忆再次翻涌。透过祝煜的眼睛,他发觉他看不起的人间真的很美。
大军离去后,百姓们纷纷开始回家收拾行李,准备从京畿撤出去。他们虽然互不相识,在士兵的引导下,却愿意相互帮衬一把。
缘中仙人看着这一切,心口暖烘烘的。若是没有战乱,这又该是何等美好的人世。
他扶了一把差点跌倒的路人,不顾路人恐惧又嫌弃的目光,温和地笑了笑,奔着城门而去。
他想把这美好的人间,还给闻霄。
黑云压城,兵临城下。
闻霄赶至时,大敷军队把身后的森林遮挡了个严实,可见人数众多,若是打起来,必定是一场恶战。
出动飞云矢,自然能胜,可飞云矢无眼,难免伤及无辜。
大敷军前,为首的是两名面相敦厚的中年男子。
听闻左督国将军姓张,右督国将军姓孙,张孙二人颇有贤名。先君侯横死,新侯领兵出征,便是此二人一力辅佐。
而大敷发兵,只因君侯横死。若能化解仇恨,便也能化解这场干戈。
闻霄侧首对苍凛道:“大敷君侯因何横死,可有查到原因?”
苍凛还抽空换了身甲,再不是乞丐装扮。想来也是,这些人都是他的旧相识,他若是落魄出场,以后别说他能不能做北崇君侯,他怕是也没这个脸继续执掌北崇了。
“宋衿。约摸着,她是想先除掉你,再借大敷除掉谷宥。”
“她怎么确保,大敷死了个君侯一定会发兵。即便联军解散,京畿内的屯兵有乌珠作保,实力也不容小觑。”
苍凛摇了摇头,“她在玉津干了那么多事,你是一点也不知道啊。大敷新君十二岁前往列国游学,在玉津时选了个女伴读,你猜,是谁?”
闻霄眼前一黑。
难怪都说朋友多行遍天下,她倒真没想到二人曾有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