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又隔了半晌,才听凤千红说道:“可我若说,我宁愿的是,你现在起身……杀了他……”
凤千红这一句话的语气听起来依旧是有些冷静的。
若非,他话落的瞬间,脸上突然有泪滚落下来。
无声无息。
却滚烫无比。
猝然将凤千红惊醒了。
或者说,迫使这场银鳞化梦到此戛然而止的,其实是鹤星川忽地贴近凤千红的有力心跳。
自是梦境之外的鹤星川。
他竟提前醒了。
与此同时,来不及周围仍沉陷在梦境里的几人有任何反应,头顶簌簌叶落,劲峭的风豁然刮开,吹乱每个人的视线。
再定睛望去,原本倚靠在树下昏睡的鹤星川,已消失不见。
与他一同不见了的,还有凤千红。
以及被鹤星川叼走的凤嘎。
直到百步之外,随着指尖一道星移符泛出淡淡紫光,鹤星川才蓦地又现了身。
他放开被自己掳来的凤千红,见凤千红低垂着头,难得与他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起,暂移开了眼神。
先垂眸确认口中凤嘎已缩回原形,鹤星川终于松了口。
若不是他及时清醒过来,恐怕在场除了他和凤千红,都要死在同样目睹所有经过的凤嘎手里。
尤其这一次被强行打断的凤嘎,落在他掌上时明显怒意仍未消散,竟没有将身上幽红的眼瞳尽数闭合,特地留了两道与鹤星川直勾勾地相对。
像是在问鹤星川,为什麽!为什麽又阻止它!它要杀光所有人!它受不了了!
于是鹤星川收拢几指,在它张牙舞爪的几根触手间捏了几下。
似在告诉它,他还活着呢。
还有——
“凤嘎,我需哄哄你爹,他方才哭得很伤心。”
便见鹤星川此话一出,不止让掌心处在暴怒边缘的凤嘎一顿,连一旁默不作声的凤千红也猛地擡头。
眼角湿意的确还未消散,衬得在鹤星川面前一向处于上位的脸出奇柔和。
此刻又掺了少许木讷,竟没有反驳鹤星川这故意不合时宜的玩笑,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便紧紧抓着鹤星川的一侧手臂。
因在银鳞化梦里,怎麽也触不到对方的感觉仍如挥散不去的阴霾萦绕着。
遂沉默与鹤星川相对间,凤千红脑中像又一阵浑噩,良久一言不发。
最终,鹤星川看了看被他始终紧抓的一臂,只得擡了另一侧托着凤嘎的手,以手背一点点地在他眼角擦拭。
“为什麽非要看这些?”他问。
“……”凤千红并没有回答。
而这一回,当凤千红终于将目光从鹤星川的脸上挪开,不经意向下时,总算眉心一动。
他看着鹤星川随意披在身上的外袍领口微敞,露出不久前他在他胸口留下的斑驳。
那上面残留的血迹早已凝固,但星星点点的黯红到底与上一世浑身浴血的模样重叠。
凤千红忍不住替鹤星川扯紧了领口,刻意将那些痕迹都遮起来。
才迎着对方略带诧异的视线,重逢後第一次,在两人都意识清醒的时候,像失而复得了什麽宝物般,将对方抱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