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星川听着陆吹香完全颠覆以往的说辞,虽觉他疯狂,偏却在短暂思忖他的话过後,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
不管陆吹香所言有什麽企图,他有一点似乎说得不错。
凭什麽一直由人来决定妖的死活?
杀了人的妖,就一定不容于天地麽?
妖与人本不同族,为何要按照人的观念和意愿逼迫他们做出改变——
谁知就在鹤星川顺着这一念头思索间,来自背後的那一股寒凛好似愈演愈烈,一呼一吸也皆是压抑和沉重,他在这仿若下一刻便要万劫不复的深杳里,终于强行寻回几丝警觉。
不对。
陆吹香是故意的。
尽管还不确定眼下究竟是怎样的光景,鹤星川却心知自己绝不能再受他的影响。
也正当鹤星川再次集中精力,试图让自己意识飘忽的生魂赶快清醒之际,忽觉胸口竟传来久违的火辣痛意。
正是这股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总算在一霎时间用力睁开了双眼。
“……”
万不曾意料到,乌沉天幕下,他仰面便看到一个人。
眉宇疏朗,身躯清长,依旧身着惨死时的玄黑道袍。
竟是正冲他怒目而视的阮清山。
……阮清山?
虽乍一看以为是幻觉,但在近距离见到这张熟稔面孔的瞬间,鹤星川仍不可避免的撑身向後避去。
自是将鹤星川不加掩饰的满脸惊惧尽收眼底,阮清山脸上恨意掺了少许不解,却也不得不瞪着鹤星川咬牙开口。
“别在这里胡思乱想!”
而伴随阮清山这警告似的一句落下,鹤星川也忽的看清楚了周围情景。
依旧是烧得焦黑的白寿村宗祠,但是,陆吹香和宋炽已无踪影。
且他和阮清山二人所在的地面,竟到处都是一道道蜿蜒的裂隙,半指宽的深邃里正不断冒出刺骨的寒冷,先前他总觉背後传来的森凉,想来正是这些裂隙所致。
是幻境麽?
下意识想着,鹤星川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很确定此刻的自己,仍是离舍出窍的生魂。
而魂魄在幻境里不可能有方才那般真实的痛感。
极大的可能性,是他被卷入了陆吹香所设的某种阵法里!
那麽阮清山……也并非幻觉。
鹤星川再度擡眸看去,果然不出所料的,看到阮清山的背上还背了另外一个人——正是睡着的阮清野。
眼前所见的兄弟二人,原来也只是魂魄而已。
他们的魂魄共用一个身体,哪怕在阵法里,若一人的魂魄处于清醒,另一人的魂魄同样便会沉睡。
虽然心中已有大致的猜测,但眼看着阮清山如此真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鹤星川仍难以移开视线。
也後知後觉,是阮清山刚刚落在自己胸口的一脚,才将自己踹醒了。
以往他占着阮清野的身体,鹤星川奈何不了他,如今他们近在咫尺,纵使还未想清楚为何陆吹香要将他们的魂魄一同卷入此阵,鹤星川眸色黯了黯,终还是罕见的冲动了。
“在天塌地陷之前,你我必须找到——”
阮清山似同样在极力忍耐着恨意的话语还未说完,鹤星川已从满是裂隙的地上起身,因生魂无法动用信灵,干脆径直向前,一臂猛的扼住阮清山喉咙,指尖微有些颤抖的将他撞倒在身後一堆焦黑的牌位里。
“是不是你——你唆使宋炽将那些人剥香?”
知道阮清野轻易不会醒来,鹤星川并未理会也摔向一旁的他,只手上毫不留情,仿佛要将阮清山这仅剩的魂魄捏碎了。
而再一次受到鹤星川这莫名其妙的质问,阮清山俨然也在新仇旧恨下更怒从心起,总归谁也用不了修为,趁着鹤星川难得不占优势,他也猛一翻身,将鹤星川紧压在身下。
“你想同归于尽,我随时奉陪,但别再连累我弟弟!”
自然不知鹤星川动作为何会有轻微的颤抖,阮清山一拳又砸向他紧抿的下颚。
“我已经在这阵法里待了一整日,或许你还未察觉,我不妨告诉你,这里的天和地正无时无刻的在塌陷崩裂!”
“而我们任何一个人,但凡心志不坚,对自己的过去或认知有一丝一毫的质疑,这地上的缝隙就会加速开裂,天云也会更快的下坠,等到天地陷落合一,你我等人的意念被彻底粉碎,陆吹香的阵法也就成了!”
“……”
以阮清山的力气,显然也很难压制住本就比他高大的鹤星川,好在他这番急促的告诫方一说完,鹤星川终是目光一顿。
几瞬的思绪转动,鹤星川无疑也豁然明白了什麽。
“所有的制香,最不可少的一步便是将所有香料研磨成粉!”
便破天荒的与阮清山保持这好似如上一世在宗门里的密切距离,鹤星川未再出手,听阮清山又气喘吁吁道。
“你其实和我们一样,都是他用来不知打算制什麽香的香料!”
“而现在这阵法,就名为——合香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