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粗糙的手指搓着衣角,眼神不安地扫视着周围。
许度没多说什麽,直接拿起菜单,点了几样F市常见的家常小吃。
一份热腾腾的沙茶面,一碟金黄油亮的蚵仔煎,还有一笼小巧的烧肉粽,最後加了一碗清淡的鱼肉汤。
“太多了,孩子,我吃不了。”中年人连忙摆手。
“不多,您赶了那麽远的路,得吃点热乎的垫垫肚子。”
等待上菜的间隙,两人之间谁也没再开口。
中年人低着头,目光落在桌面木头的纹路上,仿佛那上面刻着什麽难解的谜题。
许度也没催促,只是倒了两杯热茶,推了一杯到中年人面前。
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一点空气中的凝滞。
菜很快上齐了,香气弥漫开来。
许度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烧肉粽放到中年人面前的小碟子里。
“叔,您尝尝这个,S市的可能没咱们F市的料足,但味道还行。”
中年人看着碟子里那冒着热气的粽子,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迟疑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刚咽下去一口,筷子却停在了半空。
他擡起头,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那声压抑了许久的道歉,伴随着无法抑制的痛苦冲口而出。
“孩子,对不住啊!”中年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这几个月,我心里没一天安生过,陈平他干的那混账事,我在手机上都看到了,是他鬼迷心窍,黑了心肝,害了你们战队啊!”
泪水顺着中年人的脸颊滚落,滴在桌面上,也砸在许度的心上。
“我这个当爹的没教好他,他犯了天大的错,我这心里又恨又愧!”
中年人的肩膀耸动着,像是要把积压了几个月的痛苦和自责都倾泻出来。
“我就想着,无论如何,我都得来一趟。我得替那个不争气的混账,给你们道个歉!”
“我不求你们能原谅他,他活该受罚,我就是想当面跟你们说声对不起,我这心里才能稍微透点气。”
中年人泣不成声,布满老茧的手捂住了脸。
那份热气腾腾的食物,此刻在他面前失去了所有吸引力,只剩下满心的负罪感。
许度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个被儿子罪行压垮的中年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递过去一张纸巾,“叔,您别这样。”
眼见中年人擡起泪眼模糊的脸,他一字一句道:“陈平做的事,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走错了路。该承担的责任,法律已经让他承担了。这件事,从头到尾,跟您没有关系。”
中年人愣愣地望着他,嘴唇翕动,似乎想反驳。
许度继续说道:“您是您,他是他,您不用把他的错背在自己身上。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您,您不必替他受过,更不必为此折磨自己。”
“您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许度的话,冲淡了些许中年人心中浓稠的痛苦,中年人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把脸,接过许度递来的纸巾,胡乱擦了擦。
视线扫过中年人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许度心里微微一动。
陈平的事闹得那麽大,後续的罚款与赔偿肯定不是小数目,对这样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叔,家里现在还好吗?有没有什麽困难?”许度斟酌着开口,避免再刺激到中年人敏感的情绪。
中年人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许度的意思,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孩子,你别担心。”
“陈平他。。。唉!”一声沉重的叹息,饱含了太多无奈与痛苦,“这孩子,对家里,倒也算孝顺。”
许度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还在打比赛丶拿高工资那会儿,就经常往家里汇钱。”中年人陷入回忆,“靠着这一笔钱,我们在镇边上,盘了个旧房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开了个小旅馆。”
“不大,就七八个房间,勉强能住人。我跟他妈,还有他一个没出去打工的堂侄儿帮着张罗,生意还行,能糊口。日子挺好的,孩子,你别担心我们。”
他说完,肩膀微微垮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