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烬的喉结动了动,想斥对方停下脚步,又想解释自己没事,最终只挤出一句:“谁让你进来的?”
摧信倾身,视线与他平齐。
那眼神很静,静得像深潭,看不出怒也看不出惊。
他只伸手去牵殷无烬的手腕,目光触及到那片黏腻的血迹时,殷无烬瑟缩了一下,却被他稳稳按住。
“殿下,抬手。”
摧信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起伏。
他先拿起那件墨袍,帮殷无烬穿上,动作虽然不熟练,却胜在很稳。
穿到一半,殷无烬忽然抬手环过他颈后,将他带得微微低头,彼此面对面鼻息相闻。
他唤:“摧信。”
他答:“在。”
殷无烬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句,“这次你不会走的,对吧?”
他显然是还记得上次,在猎场自伤后生的事。
摧信近距离地看着他眼睛,答:“不会。”
那些不安极散去,殷无烬终于放心了,仿佛浑身都泄了力气,任由摧信给他系好腰带,再为他处理伤口。
指腹被玄铁弦磨得翻着皮肉,血还在往外渗。
摧信用帕子蘸了温水,一点点擦去血污,动作轻得像在拂去花瓣上的晨露。
殷无烬就这样盯着他低垂的眼睫,心间似是被什么彻底地填满了,踏实又宁静。
上过药后,摧信用干净的布条仔细缠好他的手指,一圈又一圈,直到血彻底止住。
他收拾好东西,起身要离开时又替殷无烬整了整衣襟上的褶皱。
摧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属下不会让殿下再有下次。”
“殿下,等我。”
影门总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气息隐而不。
摧信一步一步踏上石阶。
目标是最深处那座无窗的大殿。
其他影卫们的目光如实质般扫过他周身,却无人阻拦——敢闯此地者,要么是自寻死路的蠢货,要么,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而摧信只顾往前。
殿内空旷,唯有中央矗立着一座高高的黑石台,台上没有香烛供品,只斜斜插着一柄剑。
剑鞘布满细密的鳞纹,剑柄缠着暗红色的鲛绡,尾端镶嵌的墨玉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
正是影门统领断风涯的成名武器——“断水”。
此剑随他征战多年,饮过各方刺客豪杰的血,剑身在鞘中时,便能透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摧信走到近前,仰头看了片刻。
黑石台上积着薄薄一层灰,显然除了统领本人,再无人敢触碰这柄剑。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缓缓抬起,指尖掠过粗糙的剑鞘,最终握住了那缠着鲛绡的剑柄,入手微凉,仿佛握着一块千年玄铁。
就在他指节力,将断水剑缓缓从黑石台上拔出的瞬间,“嗡”的一声低鸣陡然炸开,剑身在鞘中剧烈震颤。
与此同时,殿外传来衣袂破风之声,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殿门处。
来人身形挺拔,面容被半张银色面具遮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正是影门统领断风涯。
他看着台上握剑的摧信,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种威严:“二十年了,你是第一个敢拔出断水的人。”
摧信将断水剑出鞘少许,平静道:“影门规矩,取人成名兵器,便是请战。”
断风涯面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规矩,自然要守。”
下一刻,一枚暗器自他手中飞出,打在特定位置上,随即他身后的石壁机关开启,露出一个丈许见方的地下密室入口。
那密室的厚重四壁由精铁混合其他特殊材料浇筑,坚硬无比,又密不透风,正是影门处理内部事务的角斗场。
有言“不决生死出不得”,一旦进入,双方都只有等到七天后机关自启才能出来,是真正的困兽之斗,没有退路。
“要战就进去吧。”
断风涯率先迈步,走进那片幽暗中。
摧信快跟上,进入密室的刹那,身后的机关轰然关闭,将天光与外界的一切声响彻底隔绝。
密室顶端,唯一的夜明珠散着昏黄的光,照亮了两道对峙的身影,酝酿着一场即将撕裂寂静的风暴。
而在旁的兵器架上,刀、枪、戟摆放有序,静候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