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103章被彻底断送的人生……
“……後来呢?”季银河肃利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水雾,放在桌下的指尖变得冰凉。
经历过这麽多案件,听过这麽多次嫌疑人自述,这还是她第一次控制不住地感到绝望和压抑。
此时门轻轻一响,陆铮和于京回到审讯室坐下,监控设备重新开啓。陷入情绪的姚秀兰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平淡无波地说了下去:
“後来啊,我妈举起了啤酒瓶,我低着头没敢看……就几下,几秒钟功夫,那个畜生甚至没哼一声,血就漫到我脚边了。”她苦笑一声,“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姐姐在院子里挖了个深坑,准备把尸体擡进去,没想到他忽然醒了过来……我妈正在清理地上的血和玻璃渣,被他伸手一抓,摔倒在水泥地上。”
“其实那时我妈就摔断了肋骨,但她一直忍着没告诉我们,补了几刀後我爸彻底不动了,我和姐姐一起把人埋在院子里,警官,原来人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
审讯室里安静得吓人,良久後季银河张口:“天亮後你们便离开了江潭。”
“对。”姚秀兰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只是我妈严重感染,一路上又不准我们找医生,没等回到朝江村,她就在高烧中离开了。”
她动了动手臂,铁链发出铛铛声响。
“你要做什麽?”季银河敏锐地问。
“我脖子上挂了一个护身符。”姚秀兰平静地说,“麻烦你帮我拿出来,里面有我妈留下的遗书。”
季银河立刻站起身,于京想阻止,却被陆铮轻轻按住。
“放心,她有把握。”
“……好吧。”于京看着小季队长戴上手套走到审讯桌的另一侧,利索地从姚秀兰护身符上取下遗书,甚至还体贴地把项链给塞了回去。
那是一张泛黄的纸,皱巴巴的。季银河把遗书展开,三个人一起看了起来。
林芳简略描写了杀害姚有禄的经过,与姚秀兰的供述几乎一字不差。
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没说话,小季同志内心直犯嘀咕:林芳生性懦弱,这麽多年都没能出手阻止一回,怎麽会忽然改变性情,为女杀夫呢?
这案子还有疑点,但眼下并不是纠结细节的时候,杀害姚有禄的人,即便不是林芳,也是姚玉兰姚秀兰这对姐妹。
如果她的推测没错的话,丰奇胜何菱的灭门案,这两人应该都逃不脱干系。
小季队长敲敲桌面,“继续。”
姚秀兰深深吸了口气,张口道:
*
“——姐,我们接下来怎麽办?”
朝江村外的孤山上,萧瑟秋风吹过树梢,发出哗哗声响。隐秘的守山人小屋外有一座新坟,姚玉兰和姚秀兰并肩跪在墓碑前烧纸,身後站着怀抱祭品的少年。
守山人的儿子牧辉是玉兰从小的玩伴,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甚至连父亲对她做的那些事,玉兰也不曽瞒着牧辉。
林芳咽气後,理所当然地,她们找来这个唯一能信任的人,请他帮忙。
而牧辉也不曾辜负这层信任,说服了自己的父母,将人埋在孤山上。
纸灰拂过姚玉兰的鬓角,姚玉兰擦干眼泪,对妹妹说:“你还小,马上就要开学了,我请牧辉哥在村里的学校给你报了名,你得继续念书。”
“那你呢?”秀兰眨着眼睛,“你不也没毕业?”
“我们不能一直靠牧辉和他爸妈。”玉兰坚定地握住妹妹的手,“明天就搬回老宅,我去镇上卖糕饼,妈妈教过我的,我都记得。”
“不行!”“不要!”
——牧辉和秀兰齐齐喊出声。
但姚玉兰打小就有主意,一旦做出决定,便绝不会轻易改变。
次日一早,便告别牧辉一家,领着妹妹回到朝江村中。
街坊邻居自然对她们的出现感到困惑,但俩小姑娘什麽都不说,大家也知道姚有禄在江潭发了财,便认为他有钱後抛弃妻女,不知上哪快活去了,唏嘘过後,很快就没人再跟着追问。
林芳有家传的手艺,但姚玉兰只学了点皮毛,勉强供得起自己和妹妹吃喝读书。
生意不好做,尤其那时还在计划经济,镇政府时不时有执勤人员来巡逻,还有成群结队来欺负女孩的小混混。
姚玉兰的腿就是在一次群殴中被打断,一到降温就会痛得下不了床。
就这麽熬到了1987年,秀兰高中毕业,考上江潭师范学院,计划着毕业後回朝江村当一名老师,姐姐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看着一脸兴奋的妹妹,玉兰却想到了当年紫藤巷的往事。
虽然姚有禄的尸骨藏得很好,但是那张脸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时不时出现在她午夜的噩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