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孟嫱所说的一切是真的……
窈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想好好地抱住他。
就在窈月急着出寺时,一个人影闪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卿卿呢?告诉我,卿卿去哪儿了!”
窈月极力辨认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丶衣衫褴褛的男人:“你是何峻?”
曾经被京中无数高官奉为座上宾的大才子,竟落魄成个乞丐模样,窈月不禁唏嘘:“你怎麽把自己糟践成这样了?”
何峻毫不在乎窈月惊疑,只一味地追问:“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与卿卿关系匪浅……告诉我,卿卿人呢?她在哪儿?她还好吗?”
窈月想起最後一次见宁堇时,她眼中燃烧着的野心几欲化为实质:“她好得很,用不着你记挂。”
何峻的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她在哪儿?我要去寻她!”
窈月本不想搭理,但何峻苦苦哀求,甚至朝她跪下,只想问出一个女子的下落。
窈月急着回去,只想赶紧把他打发了,便脱口而出:“她在岐国雍京,你想要去送死吗?”
如今两国虽然停战议和,但互相侵扰劫掠的事情常有发生。要从鄞国前去岐国都城,无异于去鬼门关自寻死路。
何峻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敛容向窈月郑重拜谢後,一言不发地起身就走。
窈月一时不忍,喊住他:“何峻,过两日就是春闱考期,你当真又要弃考?”
“没有她,纵是金榜题名,也无半分意趣。告辞。”
窈月望着何峻的背影,叹出一声:“冤孽,竟见到了真的痴男怨女。”
窈月回到燕国公府时,裴濯已经回来了,沐浴後披着尚带湿意的头发,正倚靠在罗汉床上的凭几上看书。
窈月悄无声息地靠近,然後从裴濯的身後紧紧抱住他,却不做声。
裴濯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放下书,轻握她抱住自己的手,问:“怎麽了?”
窈月将脸埋在他颈侧的头发间,闷声道:“我今天在云居寺听了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裴濯的眼神一黯,但表情依旧如常:“讲佛门因果的故事吗?”
“是一对姐妹的故事。”窈月松开裴濯,从他的身後绕到他面前,像只猫似的蜷缩进他的怀里,手则按在他的胸口上,“姐姐打算与私定终身的情郎离家私奔,与妹妹告别。妹妹也不想留在家里,央求姐姐带上她一起走。于是,三个人带上了家中的传家宝,一起远走至边境。一次外出,妹妹被姐姐的未婚夫捉住。妹妹为了自保,答应会帮未婚夫将姐姐和传家宝一起送回家。”
“妹妹给姐姐的情郎下了药,让姐姐看到自己和情郎衣衫不整的场景。姐姐和情郎大吵一架,妹妹趁二人争吵,偷了传家宝逃走。情郎去追妹妹,姐姐以此断定情郎变心,答应和未婚夫回家,条件是抓回情郎,她要亲手杀了他。”
“後来,未婚夫抓回了情郎,但也引来情郎的家人。未婚夫便以情郎的性命为要挟,要求情郎的家人叛国投敌。情郎的家人拒绝了,情郎则一头撞死在未婚夫的刀口上。再後来,姐姐将情郎的尸首和一个婴孩送还给了情郎的家人,就跟着未婚夫离开了。”
“故事里的妹妹趁乱逃离,遇到了良人,成亲生子,有了自己的家。但造成姐姐不幸的她每天都在後悔,以致于郁郁寡欢。在生命快要结束时,她偶然看到一个小女孩,让她想起曾经的姐姐,认作妹妹,想以此赎罪。却不知,这个小女孩,是姐姐的女儿派来报复她和她的家人的……”
窈月说完,手抚着裴濯起伏剧烈的胸口,轻声道:“这个故事里的姐姐和情郎,就是你的生身父母吧。”
裴濯没有承认,只叹了一声,沉默片刻後,才道:“她从没有怀疑过情郎移情,也知道妹妹和未婚夫的谋划,但她怕情郎与她在一起,只是为了那件传家宝。所以,她故意与情郎争吵,故意让妹妹偷走赝品,只是为了看情郎如何反应。若是情郎之後跟着妹妹走了,那就说明他从始至终在意的只是那件传家宝。”
“不曾想,情郎竟真的追着妹妹走了。可情郎追上去是以为,妹妹偷走的是从好友那里借来的宝物,他不想对好友失信。之後发生的事情,如你所说的一样。”
窈月越听,心里越堵得慌,双手握拳在空气里狠狠地挥了挥:“那破钥匙才不是什麽传家宝,什麽宝物呢!就是个灾星!祸水!”
裴濯握住窈月乱挥舞的手,按回自己的心口,缓缓道:“死物有什麽错,错的是人。”
二人沉默下来,在夜深人静中依偎许久,直到被裴濯开口打破:“虽还未下明旨,但圣人欲让我下个月去永安城上任太守。”
“什麽?!”窈月惊得差点跳起来,“你好不容易才活着回来,安生日子还没过几天,他……他这是想卸磨杀驴?”
“是我主动向圣人请求的。”
“为什麽?永安比桐陵还北,半年都是冬天,你又想变瘸子了?!”
“有医官……”
“走,你现在就去向圣人辞官,回国子监教书也比去永安城吃苦强……若是圣人生气,京城容不下你,咱们就回桐陵,或者回你的淮陵老家,大不了我养你!”见裴濯面露难色,窈月的态度软了几分,“你硬要去也行,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让你在国子监继续求学是令尊向圣人求来的恩典。你此时离开,是不忠不孝。”
窈月被裴濯的话语噎住,说不过就开始闹性子,小脸一垮:“裴濯,你说过要陪我到死的。你又骗人!”
裴濯试着跟窈月讲道理:“永安城中鄞人胤人岐人混居,寻常人无法胜任长官,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不管,我就是不准!”
裴濯叹了口气,捧起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窈月,仅此一次,好不好?”
窈月看着近在咫尺的美色,瞬时大乱:“你丶你别想靠皮相哄我,我不吃这一套!”
“嗯,你不吃。”
眼见裴濯那张让人心动不已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窈月强迫自己闭上眼抵制诱惑,但熟悉的气息依旧从四面八方裹住了她。
她的眼睫已经感觉到裴濯温热的鼻息,呼吸一紧,接着轻盈的触感从额头丶眉心丶鼻尖一点点往下,最後含住她了的唇瓣,时而放开,时而又覆上吮吸,若即若离,温柔至极。
密密麻麻的酥感从嘴唇漫向全身,窈月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一汪温水中,手脚被卸去了力气,完全无力反抗。若是在平时,窈月会为自己又占了裴濯便宜暗暗狂喜,但对此时的她而言这一切宛如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