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仵作立刻跳脚:“胡说!她口鼻进水,眼下有红点,指甲紫绀,这些都是典型溺亡特征。”
裴霜目光沉静地解释:“我并没有说她不是溺水死的,只是说她不是死于落水。”
张仵作和小梁面面相觑,满脸困惑。
小梁忍不住问道:“这……这怎麽可能?尸体明明是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啊!”
“简直荒谬!”张仵作嗤道。
裴霜不慌不忙,指着尸体道:“正常落水者,口鼻进水,肺部会有大量积水和泡沫。但你们看,这具尸体肺部积水极少,喉头却异常肿胀。”
张仵作凑近查看,脸色渐渐变了:“确实如此……可是她口鼻中有水呀……而且……”
“她是被溺死的,但不是在河里。”裴霜轻轻拨开死者发丝,露出头皮下的淤血,“这里,还有这里,这一大片都有红肿,她应该是被人拽着头发,按在了水缸或是水桶这些少量存水的地方,冷水刺激了喉部引发痉挛,阻塞气道。所以水没有进入肺部,但尸体表征与溺水一样。”
她一边细致地缝合尸体,一边继续道:“凶手是在她死後,才将尸体抛入河中的。”
这番推理严丝合缝,张仵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深深作揖:“裴捕快,是我狭隘了,原来剖尸还有这麽大的门道,若非你明察秋毫,这小娘子怕是要含冤了。”
“仅验体表确实容易遗漏关键证据,”裴霜重新给尸体穿好衣衫,模样和原本几乎一模一样,“愿意剖尸的家属很少,家属大多不愿剖尸,您不了解也情有可原。”
张仵作犹豫片刻,突然郑重行礼:“不知裴捕快可否指点一二?若是不便……”
“没什麽为难的,也不是什麽秘密,更多人学会,冤案就能更少不是吗?”裴霜莞尔一笑。
酒师父传授她验尸之术时就说过,这本事是他闲暇时所钻研,非不传之秘,若有人愿意学,尽管相教。
张仵作师徒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验尸的结果一出,这案子的性质就变了,从意外变成了谋杀。
赵家宅邸离衙门不过一炷香的路程。裴霜带着衙役匆匆赶到时,霍元晦本想同行,却被她以伤势未愈为由坚决拦下。
只看赵家门头便知气派,赵家做的是食盐的生意,但凡做这个生意的,没有一家是简单的,毕竟没有门路,又怎麽能弄到盐引呢?
出门前,霍元晦就叮嘱她说话要小心。
赵员外闻讯而来,身後跟着一衆仆从。这位盐商出乎意料的清瘦儒雅,眉宇间不见市侩之气,反倒透着几分书卷味。见来的是位女捕快,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仍客气地拱手:“不知这位捕快娘子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他还不知道徐北灵已死的消息,说着就让人上茶。
裴霜擡手制止:“不必麻烦。今日来是为贵府前丫鬟灵芝一事。”
“灵芝?”赵员外面露疑惑,“那丫头偷盗被逐出府後,可是又惹了什麽事端?”
“她死了。”
“什麽?!”赵员外惊诧不已,後退半步,“怎麽会出这等意外?”
“您怎麽知道是意外?”裴霜问。
“这……”赵员外神色一滞,随即强笑道,“她年纪轻轻,身子骨又健朗,想来应该是意外,不是意外吗?”
“不是,她是被人谋杀。”
这次赵员外更加惊讶,差点摔了茶盏。
裴霜单刀直入询问徐北灵生前的人际往来。赵员外拭着额角冷汗道:“灵芝是犬子房里的丫鬟,老朽实在不甚了解。”
于是裴霜就要求去赵大郎院子里询问,却遭到了赵员外的阻止。
赵员外面露难色:“几位不知,我儿身患痨病,凡进出他院子里的,皆要佩戴面衣,口服汤药,还是把人都叫来这里问话吧。”
肺痨具有传染性,赵员外这番话还真是为了他们好。
裴霜略一思索,点头应允:“若是少夫人不忙,也请她来一趟。”
赵员外连连称是,立即差人去安排。不多时,赵大郎院中的仆役陆续到齐,少夫人梁氏也缓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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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走剧情走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