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求她不要进去。
我几乎是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麽,心情异常复杂。
我心底第一次想为别人鸣冤。
为什麽上天要折磨两个这麽好的人。
如果没有疾病,他们两个不知道过得会多麽幸福。
为什麽疾病会找上原嘉树,而不是那些坏事做尽的人。
米蓝离开时,整个人像丢了魂一般。我有些担心她,竟然脑子一热就上前邀请她一起去吃了晚饭。
话出口後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傻,就我那点工资,估计请米蓝吃一顿後我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
不过後悔也来不及了,米蓝看了我一会儿後竟然答应了。
乘电梯下楼时我忐忑得不行,努力回想着花呗馀额以及估算每个月还多少我才能勉强能继续维持生计。
米蓝一路沉默着带我上了车,我紧张了一路。
不仅是因为紧张钱包,还紧张我的小命。
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米蓝此刻是心不在焉的。
在後方车辆再一次鸣笛後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那什麽,已经绿灯了。”
米蓝如梦初醒般回过神,说了句抱歉就重新上了路。
原以为她会要去什麽五星级大酒店,没想到竟然去了一家广式早茶。
一直到点完单米蓝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和他在外面第一顿饭就是在这吃的。”她放空地望着前方,目光有些呆滞,“哦,回国後再见面那天我和舒昱也是在这吃的。”
我完全不知道说什麽,只能像个木头一样嗯了声。不过她也没在意,继续说着。
“那时我还在医院当护士,这个总爱自说自话的家夥突然就跟我说什麽想邀请我去环球旅行,我当时还真信了。结果你猜怎麽着,他骗了我一路,直到第一站最後才告诉我他竟然是Elvis。”
我听傻眼了。
Elvis?
是我知道的那个Elvis吗?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惊讶,她朝我微微一笑比了个“嘘”的手势:“很惊讶吧?我当时也傻了,这个麻烦精竟然就是我喜欢关注了那麽多年的人。”
“所以你们就在一起了?”我忍不住问。
米蓝摇头:“比起他是Elvis这件事,後面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才真的像炸弹一样追着我轰炸。我那时候天天在问自己,我能不能接受他的病情,我能不能承受他的离开。曾经我一度以为我想通了,接受了,结果後面我又犯了傻。不过现在我是真的接受这件事,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他能多挣扎会儿。”
说到这,米蓝突然顿住了。
我从失神中抽离,下意识望向了她,却看见几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眶中滴落。
她深深埋着头,看起来愧疚得要命。
她问我,她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她的存在对原嘉树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她说,她从来没见过原嘉树像刚才那样卑微可怜。
“刚才过来的一路我脑子里都在不断重复着他的那句话,甚至他要等我走了才愿意出来。我之前一直觉得我的存在应该会让他好受些,可刚才我突然不自信了。”
“你想见他吗?”我打断了米蓝的话。
米蓝失神一瞬,一双泪眼擡眸看向了我,声音可怜巴巴的:“可是探视时间已经过了……”
“之前你也不是没有过想溜进去的行为。”我心中有些无奈,但此刻感性已经压过了理性,我来不及去计较後果,只想尽我所能地去帮帮她和他。
“你等会儿穿上我的护士服溜进去吧。”我这样说。
後来米蓝从病房里出来时脸上还是带着泪痕的,但我能看出来,她心结解开了。
我往病房里望了眼,虽然没看见原嘉树的表情,但我猜大概他也是一样。
米蓝朝我道了好几声谢,我故作镇定地摆手装酷,又一次灰溜逃走。
不过这时候人缘不好的报应就来了,不知道是谁向前护士长举报了我,我被叫过去训话,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以为你帮米蓝就能攀上米蓝家的关系吗!?我告诉你,你不要痴心妄想!”
我低着头,装作一副认错的样子,其实根本没听进去什麽。
我帮米蓝,只是因为想帮就帮了。
米蓝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件事,带了一堆好吃好喝的过来给我,看上去特别愧疚。
我收下了她的赔礼,说出口的话却又不自觉带上几分刻薄:“这是你应该给我的。”
自从把米蓝放进去那天後,她和原嘉树每天下午都会在病房里一起创作新曲子。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听小提琴。
虽然对音乐一窍不通,但米蓝的琴声很好听,比我在网上听到的都好听。
就因为这个,每天下午病房里都会挤满患者来听米蓝拉小提琴。
我被挤在角落,突然想起了原嘉树其实是Elvis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