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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霜街暖意新客旧友（第1页）

第38章霜街暖意，新客旧友

杂院的老槐树落了最後几片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霜色里画出疏朗的线条。天刚蒙蒙亮，柳青就推着摊车往东街走，蓝布衫外罩了件旧棉坎肩，车轱辘碾过结霜的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车斗里新蒸的面糊冒着白汽，混着甜面酱的香气在冷空气中散开。

“二哥，等等我！”柳红提着个竹篮追出来，月白色布褂外裹了件青布棉袄，辫子匆匆挽在脑後，几缕碎发沾在冻红的脸颊上，“忘带咸菜丁了！昨天腌的萝卜正好，你试试加在煎饼里。”她踮脚把竹篮塞进车斗，指尖碰到柳青的手，惊得缩回手，“你手咋这麽凉？快揣怀里暖着！”

柳青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黝黑的脸上结了层薄霜：“不碍事，推会儿车就热了。”他把竹篮里的咸菜丁罐子摆稳，瞥见柳红耳尖冻得发红，解下脖子上的旧围巾给她围上，“风大，你回去吧，中午我带糖画回来。”

柳红刚要推辞，就见小燕子像团火似的从巷口跑过来，姜黄色夹袄在霜地里格外鲜亮，辫梢红绸带飘得老高，手里举着个油纸包：“柳青哥！柳红姐！等等我！”她跑到摊车旁，呵出的白气一团团散开，“我娘让厨子做了芝麻糖，撒在煎饼上肯定香，快拿着！”

油纸包里的芝麻糖碎亮晶晶的，裹着层薄霜，柳红接过时指尖发颤：“你这丫头，天不亮就跑出来，冻坏了咋办？”她伸手摸小燕子的额头，触到一片冰凉，连忙把围巾往她脖子上绕了两圈，“快回去添件衣裳！”

“不冷！”小燕子蹦跶着跺了跺脚，靴底沾的霜沫子簌簌往下掉，“我跟我哥说好了，今天去看你们出摊，顺便学学怎麽吆喝！”她扒着摊车边沿，眼睛亮晶晶地看车斗里的家什，“呀，新做的竹铲子！比原来的木铲子好用吧？”

“好用！”柳青拍了拍车斗里的竹铲，竹片打磨得光滑，柄上缠着防滑的布条，“萧剑哥昨天送来的，说竹铲不粘面糊，果然比木的趁手。”他刚要推车，就见萧剑提着个食盒从巷口走来，青布长衫外罩了件藏青棉袍，身姿挺拔如松，霜花落在他肩头都没察觉。

“娘让带的热豆浆，路上喝。”萧剑把食盒递给柳青，又从袖袋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防冻疮的药膏，晚上回来记得抹手。”他看向小燕子，眉头微蹙，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冻这麽红，等会儿跟我回家加衣裳，不然仔细你的皮。”

小燕子吐了吐舌头，往柳红身後躲：“我不！今天东街有庙会，肯定热闹，我要去看杂耍！”她扒着柳红的胳膊晃，辫梢红绸带扫过柳红的手背，带着点痒意，“红姐你帮我说说嘛，我保证不乱跑！”

柳红被她晃得没法，笑着瞪了她一眼：“就你机灵。”转而对萧剑说，“萧剑哥放心，我盯着她，保证冻不着也丢不了。”她从竹篮里拿出个暖手袋塞给小燕子，“这是昨天缝的，揣着暖乎。”

暖手袋是粉缎碎料拼的小兔子，塞着蓬松的棉絮，小燕子揣在怀里，立刻暖到心口，她踮脚在柳红耳边小声说：“里面我偷偷放了块麦芽糖，等会儿咱们分着吃。”惹得柳红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东街口果然热闹，庙会的幡旗在寒风里招展，卖糖葫芦的吆喝声丶捏面人的铜铃声丶孩子们的笑闹声混在一起。柳青刚把摊车支在老位置，就有熟客围上来：“青小子，今天来早点了！给我来个双蛋的，多加甜面酱！”

“好嘞！”柳青应声舀起面糊，手腕一转，面糊在鏊子上铺开个圆圆的圈，边缘“滋啦”冒起脆壳，他快手抹上甜面酱，撒上葱花芝麻，又加了勺柳红腌的萝卜丁，卷起来递过去，“张大哥慢用，今天加了新腌的萝卜，尝尝鲜！”

小燕子在一旁学着吆喝，脆生生的声音裹着白气飘得老远：“甜面酱芝麻煎饼！加蛋加萝卜丁嘞！暖乎乎香甜甜，吃了不冷啦！”她学着小贩的样子拍手，辫梢红绸带随着动作甩动，引得路人都看过来，不少人笑着停下脚步。

柳红站在摊车旁收钱，手里的小本子记个不停，炭笔在纸上画着小圆圈代表煎饼，旁边画个铜板记号，偶尔擡头对客人笑：“刚出炉的热乎，您拿好！”有个老婆婆掏钱时手抖得厉害，她连忙多夹了块芝麻糖碎，“给您加了甜的，暖暖身子。”

萧剑不知何时站在街角的老榆树下，藏青棉袍的领口立着，挡住半张脸，目光落在忙碌的三人身上。见小燕子冻得鼻尖通红还使劲吆喝，他转身走进旁边的杂货铺，不一会儿提着个棉斗篷出来，悄悄站在她身後，等她转身时轻轻披在她肩上：“再闹就真冻成红鼻子了。”

“哥！”小燕子惊喜地拽住斗篷的系带，斗篷上绣着细密的花纹，暖乎乎的羊毛衬里贴在身上，“你咋还没走？”

“娘让我看看你们卖得好不好，顺便……”萧剑从袖袋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糖画，一只威风的老虎，“给小豆子他们的。”他眼角的笑意藏不住，目光扫过排队的客人，对柳青道，“看来今天能早收摊。”

正说着，个穿锦缎棉袍的公子哥停在摊前，手里把玩着玉佩，皱眉打量摊车：“这破摊能好吃？”话虽刻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刚出炉的煎饼，喉结动了动。

小燕子刚要怼回去，被柳红悄悄拽了拽袖子。柳青却毫不在意，笑着递过个刚做好的煎饼：“公子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公子哥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眼睛倏地睁大，酥脆的饼壳混着甜面酱的香气在嘴里炸开，他连忙又咬一大口，含糊道：“再来两个！不，五个！打包！”

小燕子“噗嗤”笑出声，柳红也忍不住弯了眼，柳青手脚麻利地做着煎饼，鏊子上的面糊“滋啦”作响，在冬日的阳光下腾起团团白汽，混着人们的笑语声，把东街的霜色都暖化了几分。

日头爬到头顶时，面糊见了底，钱袋沉甸甸坠着柳红的手腕。她数着铜板，脸上笑开了花：“今天卖了六十二文！比昨天多了二十文！”柳青把最後一个煎饼递给路过的乞丐，擦了擦额头的汗，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小燕子揣着暖手袋，啃着剩下的糖画老虎尾巴，含糊不清地说：“我就说芝麻糖碎管用吧！明天咱们加花生碎，花样越多客人越多！”她眼睛一转，拉着柳红往街角的布庄跑，“快！布庄打折，给爷爷奶奶们扯块新棉絮！”

柳青推着空摊车跟在後面，萧剑走在最後，看着妹妹蹦蹦跳跳的背影，又看了看柳红手里鼓囊囊的钱袋，忽然觉得这京城的冬天，因为有了这些热气腾腾的牵挂，一点都不冷了。寒风卷着落叶掠过街角，却吹不散煎饼的甜香和少年人的笑语，在霜色里织成一片暖融融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