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出口,她立刻瞥见谈思意脚步微顿,懊悔瞬间啃噬着宋时微的心。
其实她在等,等谈思意像从前那样,哪怕只是回头看她一眼,或是轻声辩解一句,只要一句,她便有台阶可下,甚至可以道歉。
可谈思意从不回头。
她像一只被骤然投入冰水的龟,受惊之后,便彻底缩回了自认为最安全的硬壳深处。
偌大的宋府,唯有两人曾真心待她,祖母的庇护是暖巢,而宋时微当初毫无保留的热情,也曾是她初来乍到时唯一的亮色。
然而宋时微终究是宋家真正的大小姐,她们终究是不同的。或许对此刻的谈思意而言,能抓住祖母这一份暖意,便已足够。
经年累月,疏离的沟壑被沉默与误解越掘越深。
宋时微甚至开始联合府中其他人,刻意孤立谈思意,花园赏花故意撇下她,诗会品茗总将她排挤在外。
明明谈思意才学出众,宋时微却偏要嗤笑她“胸无点墨”;明明她衣着素净,宋时微却要捏着鼻子讥讽她身上沾着“商贾的铜臭”。
那些恶意的言语如同洪流将两人推得越来越远。
以至于几乎无人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文静的女孩初入宋府时,曾有一位骄傲的大小姐,捧着自己最心爱的点心,眼睛亮晶晶地塞到她怀里,换来一句真挚无比的“谢谢姐姐。”
谢凝夭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以另一种方式强行替谈思意破开了这僵持多年的困局。
宋时微挨打后,第一反应是怒火冲天,她难以置信地瞪着谢凝夭,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可当她回到宋府后,对着铜镜中红肿的脸颊,心头的怒火却渐渐被一种酸涩所取代。
她越想越委屈,鼻尖发酸,眼眶也微微泛红,可转念一想,那巴掌似乎又打得没错。
她确确实实亏欠谈思意良多。
这份迟来的歉意与悔恨,如同陈年的酒,在心底越酿越浓,压得她喘不过气。
可她早已习惯了用尖刺伪装自己,那份沉重的愧疚感让她愈发不敢直面,只能日复一日地自我蒙蔽。
她固执地认定为谈思意果然是恨透了她。
可如今,谈思意竟因一个外人就要与她彻底划清界限,形同陌路,宋时微只觉得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
凭什么!
明明她们才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夜深人静,宋时微辗转反侧,终是忍不住,披衣起身,冲到谈思意暂居的厢房外,猛地敲响房门。
谈思意不得不起身开门。
“你白日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宋时微的声音颤抖,目光紧紧盯着谈思意。
谈思意倦怠地垂下眼帘,不欲多言道:“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