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死吧
就在温令仪沉溺于这场由自己亲手导演丶却又几乎要将自己反噬的狩猎游戏时,一声尖锐丶突兀的手机铃声,刺破粘稠而危险的氛围。
温令仪一颤,仿佛从一场迷梦中被强行拽出,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惊扰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她蹙紧眉头,极度不悦地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谁这麽不识趣?
惯常的优雅面具裂开一丝缝隙,露出底下冰冷的不耐烦。
指尖划过屏幕,接通,声音是淬了冰的疏离:“哪位?”
听筒里一片死寂,只有细微的电流滋滋声,像某种不怀好意的窥探。几秒钟空白足以耗尽温令仪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
她正准备切断这无聊的骚扰——
“是我。”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电流的杂音,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化成灰温令仪也不会认错的声音。一个曾经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灵魂深处,如今却只留下腐烂恶臭和刻骨寒意的声音。
那声音刻意放得柔软,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丶自以为是的怀念。
“祝扬。”
·
这两个字,如同正中眉心的子弹,瞬间击穿了温令仪所有的防御。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收紧,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变得惨白。
冰冷的丶带着铁锈血腥味的怒意,如同火山熔岩般从心底最黑暗的深渊轰然喷发。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有事?”她的声音应该比西伯利亚永冻土层的寒风更刺骨,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冰碴。
“令仪……”
祝扬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生厌的熟稔和虚假的亲昵,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那场血淋淋的背叛。
“我儿子出生了。我想……请你做他的干妈。”她顿了顿,用一种轻松口吻继续说道,“你看,家族的任务我都完成了,结婚,生孩子,现在我自由了。”
听起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像完成了什麽了不起使命。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了?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
这五个字,狠狠地丶精准地捅进温令仪心脏最柔软丶也最鲜血淋漓的旧伤口。
那个将她全心全意的信任丶毫无保留的爱意,连同她对爱情本身的所有幻想碾得粉碎丶踩进泥泞的“以前”?
那个让她从此封心锁爱,走进无爱的婚姻的“以前”?!
祝扬怎麽敢?!怎麽敢幻想一切还能回到原点?!
毁灭性的怒意瞬间冲垮温令仪所有的理智丶所有的优雅丶所有的克制。她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脑中那根名为“教养”和“风度”的弦,发出“嘣”的一声脆响,彻底崩断。
没有任何思考,没有任何犹豫,更不需要任何虚僞的修饰。
一句淬炼着她最深恶毒丶凝聚了她所有恨意的话语,直接刺向电话那头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祝扬,你去死吧!”
每一个字,都沾着从她结痂的心上重新渗出来的血腥味。
话音未落,温令仪已经狠狠地将手机摔了出去。
手机砸在昂贵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绝对的丶令人窒息的死寂。
祝扬令人作呕的声音消失了,但被强行撕开的丶血淋淋的过往,被背叛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被践踏尊严的屈辱感,却像浓稠的丶带着毒性的黑雾,瞬间弥漫开来。
疯狂地吞噬丶污染了周见星带来的所有旖旎丶暗涌和让她片刻沉溺的温暖。
温令仪刚刚还因监控画面而微微发热的身体,此刻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因掌控猎物而带来的变态愉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丶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疲惫,和比北极冰原更深丶更绝望的冰冷。
仿佛刚才那个因周见星而心绪起伏的自己,只是一场荒谬的幻觉。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像驱赶瘟疫一样,迅速关掉所有还在播放着周见星画面的监控屏幕。
屏幕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她需要秩序。需要冰冷。
需要将一切失控的丶危险的丶让她想起背叛的东西都隔绝在外。
温令仪深吸一口气,恨意刺得她肺叶生疼。
强迫自己坐回宽大的书椅,挺直背脊,如同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重新面对亮起的电脑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