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落泪的温暖带着不容拒绝的分量,再一次四目相对,麦冬心底最柔软处像被微风似有若无地拂过。
又在最深处传来悸动与回响。
但麦冬也清楚,这份温暖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席先生很好,对每个他这样卑微低贱的人都很好。
麦冬收下了那颗糖,郑重地说:“谢谢席先生,你是个好人。”
席先生闻言,眼底闪过一丝麦冬看不懂的情绪,那抹光稍纵即逝,随後他一手撑着沙发,凑近麦冬的脸,一点一点理着麦冬头上有些乱糟糟的卷毛。
他的声音从麦冬的斜上方传来:“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好的。”
麦冬呼吸一紧,他下意识去寻找席先生的眼睛,迫切地想确认什麽。
席先生比麦冬更加坦然,他翘了翘唇角,刻意低头靠近麦冬,“只有你是特殊的。”
只有你是特殊的。
在麦冬十九年的岁月中,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麦冬说不清楚现在的自己是什麽感觉,他的理智警告他不要忘记被客人戏耍和侮辱的经历,可眼前的男人是那麽的真诚和严肃,让麦冬不可避免地滋生出了独占的想法。
“席先生对我来说也是特殊的。”
这句话当然没有说出口,麦冬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胸膛内像迅速膨胀起一只气球,让他的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席先生察觉到麦冬脸颊绯红,见目的达到了,也就适时放开了他。
他起身告别,“我先回去了,做东让朋友等急了不太好。”
麦冬紧跟着站起来,加快脚步去为席先生开门。
送到门口,席先生转身,将一张小费卡塞到了麦冬胸前的口袋里。
“这是你今晚的加班费。”
一张小费卡可以去领班那里兑换相应的索卡,席先生给的是镀金的,代表着小费卡的最高额度,十万索卡。
目送席先生的背影走远,麦冬的手隔着布料慢慢落在那张卡上。
手又去寻找鼻尖,麦冬嗅了嗅指尖干净清新的柠檬清洗剂的味道,连日的疲惫和难过被这淡淡的香气一扫而光。
麦冬没有兑换那张卡,他觉得那天的服务根本配不上这些钱,所以一直在等待下一次见面的机会,想把卡还给席先生。
至于那颗糖果,麦冬把它缝进了枕头里。
躺在床上,闭好眼睛,他总能闻到糖果的香味萦绕四周。
麦冬不敢多闻,天真的以为自己闻多了,糖果寄出去的时候就没有味道了。
直到某天夜晚,麦冬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醉酒的席先生脸颊酡红,眼神迷离,态度强硬地将他扑倒在地。
麦冬甚至能感觉到背隔着衣服与地板的冰冷触感,两人炙热的呼吸交融,手指相扣,席先生额头的碎发落在麦冬的脖子,弄得他痒痒的,笑出了声。
半夜惊醒,麦冬趁着没人,抱着被子和床单灰溜溜地钻进了洗衣房。
听着嗡嗡的清洗声,麦冬倚着窗台向外眺望,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一下干燥的唇瓣。
这让他想到了那场梦中席先生的皮肤,也是同样的触感,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触摸他,倾听他,了解他,与他的灵魂和肉体交融。
不知道什麽是爱情的麦冬觉得自己像是得了某种绝症——他的大脑总不受控制地一遍一遍回忆起席先生的声音和模样,渴望与他更加亲近。
他会因为听到其他人偶然提起席先生而驻足,也会去追赶人群中看到的熟悉身影,甚至想过偷偷制造下一场“偶遇”。
那张小费卡他随身带着,为下次的相见做足了准备。
“……我这样是不是很傻?”麦冬的等待再次落空後,垂头丧气地与洛维奇抱怨。
十几分钟後,洛维奇的爪子才晃晃悠悠地落在麦冬的头上,缓慢地拍了拍,当做安慰。
麦冬靠着洛维奇坚硬粗糙的毛发,为自己犯傻的等待感到懊恼。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总是想起他,”麦冬叹了口气,“……席先生就像悬挂在我鼻尖的一根骨头,美味又不能触碰。”
洛维奇觉得麦冬的比喻很贴切,右手颤颤巍巍竖起一根大拇指表示赞同。
麦冬看着洛维奇没什麽表情变化的脸,把自己餐盘里的人造肉都倒给了他。
洛维奇酷爱吃肉,麦冬却没胃口,两人因此成了很好的饭搭子,两个被嫌弃的小动物慢慢变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洛维奇用指甲插起一块肉,送进嘴里,嚼了几分钟,一点一点对麦冬咧开了嘴。
“好……吃……谢……谢……”
麦冬摆摆手,“快,多吃一点,你今晚有表演,需要补充体力。”
洛维奇憨笑了两声,指甲碰了碰麦冬的胳膊,“今……晚……你……来……看……吗?”
今天是联邦的太阳节,是为了纪念太阳熄灭而设立的节日,每年这个时候联邦都会举行盛大的纪念仪式,夜航这种中心地位的娱乐场所也不例外,不过夜航的人们更倾向于称呼太阳节为“狩猎日”。
太阳黯淡,黑夜紧随其後,生存环境变得恶劣,不安因子敲打着所有的细胞,更加激发人类和兽类的生存繁衍的本能。
在纪念仪式时,联邦的人造太阳会熄灭两个小时,那时整个联邦陷入黑暗,所有的生物都被简单粗暴地列为了狩猎者与被狩猎者。
不少食杀案都是在这时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