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的血液顺着上方的缝隙滴落。
“啪嗒丶啪嗒……”
一声一声如催命的鼓点。
“……开……始……了……”
洛维奇太过缓慢的语气听不出来是疑问还是肯定,麦冬只顾着赶路,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已经开始了。”
“……太……早……了……不……对……劲……”
麦冬没有回答。
布莱斯城的狩猎日很平和,因为那里原本就无法接受人工太阳的光照,黑暗滋生出的烧杀抢掠都是日常,麦冬习惯了布莱斯城的狩猎日。
而直到今天,他才懂了克里斯那句话的含义。
——权力越大的人越不屑于掩饰内心的欲望。
麦冬在黑暗中走了不知道多久,他一刻也不敢停歇,生怕被同样耳朵鼻子灵敏的兽人察觉,空荡矮小的通道里回荡着麦冬粗重的喘息,他感觉自己渐渐体力不支,只能用力摆动双腿,凭着机械的动作一直向前。
身体疲惫,注意力也逐渐涣散,他的警惕心慢慢下降,最终在洛维奇提出休息时,麦冬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路过的猎杀小队敏锐地听到了声音,他们的人走过来四处嗅探空气中的陌生气味,最终两人对了个眼神,一起将镐子举过头顶,再重重砸了下去。
那声音震得麦冬耳朵生疼,但他顾不上自己,手脚并用地爬到洛维奇身边,将他拖到了上面人看不到的死角,捂住了洛维奇和自己的口鼻,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哪有什麽人?这下面是大理石!”
“我明明闻到有狗味,太恶心了!”
“别推我!X的!老子打死你……”
上方的人不知道怎麽起了内讧,几声拳打脚踢後,胜者用镐子一下一下砸烂了败者的脑袋,絮状的像极了豆腐的白色物质混在血浆里透过裂缝向下滴,落在麦冬身边,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什麽,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休息片刻後两人继续向前走,直到走到通道的终点,也就是演员的道具室。
麦冬把洛维奇藏进了衣柜里,给他一把锁,等洛维奇把锁从里面锁好後,麦冬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以为道具室不会有人来,用沙发和桌子抵住了门後,来不及休息,就听到有个微弱的呼吸声。
麦冬举起道具枪循声找去,道具室柜子後的一角发生了严重塌陷,周围有些许黑色的火药残馀,硝烟味四散,麦冬捂着口鼻走近,看到躺在凹陷处的人,他愣住了。
那枚家徽他不会认错。
麦冬看着毫无反应的席先生,颤抖着声音小声问:“……席先生?”
当然没有人回答。
确认席先生的胸膛仍在起伏,麦冬走过去,将他从凹陷处背了出来,在地上铺了几件演出服,小心地把席先生放了下来。
席先生被靠着墙角,以为梳理整齐的头发此刻凌乱不堪,他满身都是灰尘,深色的西装裤上有一小片被血濡湿,他锁紧眉动了动腿,地板上聚成一洼的血液被扯出一道拖痕。
麦冬怎麽也没想到自己会与席先生在这样的环境里相遇。
“席先生你受伤了……”麦冬双膝跪在席先生的身侧,膝行两步,伸出手去,又不敢触碰,“我,我该怎麽帮你……席先生……”
席先生在麦冬颤抖的呼唤中意识逐渐清晰,他无力地半睁着眼睛,看到是麦冬,疲惫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他擡擡手指,没能成功,自嘲道:“……是你啊……我说怎麽听到有人在拼命喊我……”
麦冬快担心的急哭了,他不知道席先生是怎麽笑得出来的。
如果不是席先生受伤,他可能会忍不住扑进席先生的怀里。
麦冬含着泪问:“你怎麽会伤成这个样子?”
席先生重新坐正身体,沙哑的声音比以往更加低沉,“我被人算计了,还好跑的快,只打伤了腿……今晚有人不想让我活着回去。”
“那,那我能帮你吗?”麦冬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席先生的掌心,留下水痕。
席先生忍着痛,擡了擡手。
麦冬赶忙低下了头,将耳朵和发顶主动凑到男人的手下,方便他不费力擡手就能揉到。
像极了乖巧听话的家养宠物。
看到麦冬殷勤又懂事的样子,男人轻声笑了一声,“让我休息一会儿。”
麦冬扶着席先生,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目光不受控制地看了几眼席先生受伤的地方,他有点想哭。
“这里是不是很疼?”麦冬的脸因为难过皱成了一团,仿佛受伤的人是他。
席先生摇摇头,“不疼,你陪我说说话吧。”
麦冬努力回想着和家人在一起时发生的趣事,在贫民窟穷苦但自由的日子,可他越说,席先生的脸色越差,他阖眼休息,呼吸很浅。
麦冬忽然想到了自己在大厅里抢到的彩带,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席先生,我拾到了这个。”麦冬双手捧着彩带给男人,“我想知道上面写了什麽,可我认识的字有限,席先生能不能帮帮我?”
席先生缓缓睁开眼睛,拿起纸条,在麦冬的注视下展开了彩带系着的纸条。
纸条所写的内容很简单,男人看到後脸色不是很好,他将纸条收起,攥在掌心,“一些无聊的祝福语罢了,没什麽值得看的。”
可这是我抢到的祝福……
麦冬心里的期望落空,他想问席先生要回纸团,但看到男人因疼痛紧锁的眉头,担心的情绪占了上风,麦冬也没心思再去纠结那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