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冬的生活比他的描述还要艰难,那时的他要为了一家人的温饱做打算,同事们看他身形瘦削,合夥排挤他,迫使他每天只能去翻最脏的垃圾场,尽量找到能吃的东西。
有时候找到吃的还会被半路钻出来的人抢走。
十三岁的某天,麦冬带着满身臭味,精疲力竭地回到家,看到的是弟弟衣不蔽体在地上乱爬,妹妹们哇哇大哭的场景,心里压抑许久的无名火窜了出来,正当他的所有怒气即将脱口而出时,看到母亲满脸歉意地扶着腰快步走出厨房,手里拿着奶瓶,看到麦冬後匆匆打了个招呼,让他去做晚饭。
那一刻,麦冬的所有情绪都哽在了喉咙。
他垂头看着自己双手上翻找垃圾时留下的细密划痕和油污,麻木地蜷起手指,又无力地垂下。
那天是个普通的一天,麦冬却时常想起,不由自主地往那段记忆中添加自己不被重视的证据,再想起,如此循环往复。
每日辛苦的劳作让麦冬忘记了自己同样也是没有长大的孩子,他早早帮母亲承担起了照顾家的重任,他时常告诉自己没关系,每个生活在布莱斯城的人都是这样的,他劝自己不要自私,要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在他以为所有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时,母亲失踪了,最爱这个小家的他也被父亲抵了赌债。
夜航不乏父母带孩子消费的顾客,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麦冬总看得失神。
他想,如果当年跟母亲坦白自己的嫉妒和难过就好了,也许说清楚,记忆中那些和家人在一起的片段会更开心一些。
可遗憾终究是不可弥补的。
麦冬在生死存亡的关头遇到了他的席先生,在确定席彧没有结婚没有恋人後,为自己争取的想法在废墟中发了新芽儿,并在席彧的不断撩拨下冒了叶,越长越茂盛。
“我从来没主动争取过什麽,但……席先生对我来说意义不同,他让我第一次有了想试一试的冲动,也许呢,”麦冬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他的眼里噙着泪,好像要做一件伟大的事,“也许试一试,就会成功呢?”
安娜不敢直视麦冬炙热且诚恳的眼神,她只是席家的奴仆,十分清楚自己的地位,自小接受的佣人教育让她从来不敢对主人们有任何非分之想,在她看来,麦冬冲动,甚至算得上毫无自知之明的行为无异于飞蛾扑火。
安娜决定最後劝他一次,“主人的家族在他成年後就开始物色结婚对象了,嫁给他的,必然是名门之後,和他门当户对的人。”
麦冬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可听安娜说出口,心脏还是不由地被刺痛。
“我知道,”麦冬抽了抽鼻子,“我没想过能够嫁给席先生,三等公民的身份很难与其他阶层通婚,我也不想他为我为难,所以无论如何,他最後的选择一定不是我,这些我都知道,我有心理准备。”
沉默片刻,麦冬自嘲地笑了笑,“他那麽好的人,我偷偷喜欢就够了,不想让他觉得碍眼。”
安娜愣了愣,“……所以,你告诉我这些,只是为了说你要开始单恋了?!”
麦冬点头。
安娜无语,“我以为你要告白。”
麦冬听到安娜的吐槽,唇角勉强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告白是发生在两个地位平等的人之间的,我还没有那个资格。”
在此刻安娜的眼里,麦冬懂事到让她惋惜。
她伸手抱了抱麦冬,“谢谢你把我当朋友,告诉我这些,但你喜欢主人这件事最好藏在心里,另外,我很抱歉帮不到你。”
麦冬反而拍了拍安娜的背,安慰她:“没关系啦,不用向我道歉,这些事我不知道该将给谁听,就想和你说说,说出来,心情就好多了。”
麦冬很有分寸,知道有些事不能强求,开口前就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在他看来,安娜肯听他讲完,就已经很意外了。
安娜试探着问:“你接下来准备怎麽办?”
“我想靠自己的能力观察席先生的生活习惯和喜好,在能陪伴他的这段时间里,做好自己分内的事。”麦冬放开安娜,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他拍拍手,看了眼移动终端发来的消息,惊呼,“糟了!我忘记提交卡莱老师留的作业!不说了我先回书房了……”
麦冬急匆匆地与安娜告别,绕过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安娜望着麦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手扶着门把手,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纠结了几个小时,到了每晚向莱茵汇报工作的时间,安娜整个人都很低沉,怀抱着侥幸心理,她最终没有把麦冬已经知道主人名字的事告诉给莱茵。
安娜在老宅时也喜欢过园丁的儿子,她懂那种不由自主,想把目光黏在对方身上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就会对他的所有事情産生好奇,安娜想,这或许就是支持麦冬在语言库里不辞辛苦也要找到那两个字的原因。
只是小狗一头热的暗恋,没必要让莱茵这个大忙人费心。
安娜在心里为自己找理由开脱,就这样慢慢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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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的有点点晚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