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上的笔迹很好认,眼看着麦冬的字迹由歪歪扭扭变得流畅顺滑,席彧却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他把笔记本放到了一边,没有动被烧得拧成一块的卡。
过了许久,席彧抑制着颤抖的声音问:“只有这些?”
专门被调来的莱茵回复了他一模一样的回答:“只有这些。”
“他的……尸体,尸检结果什麽时候出?”
“今晚最後一检,凌晨一点左右可以出最终检结果。”
沉默半晌,席彧摆摆手,让莱茵离开。
“您今晚……要待在这里?”
“嗯。”
莱茵看他主意已定,便没有再劝,转身离开了这间几乎被烧得只剩下框架的客卧。
房门被烧得变形,关不严,走廊里不时传来佣人奴仆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夜幕降临,暴雪随之而来,在簌簌的雪声和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中,几乎与乌黑墙面融为一体的男人身影显得更加寂寞。
麦冬被救了回来。
在瓦林宫爆炸案发生的两个小时後,席彧和克洛威尔在火海中救出了吸入过多有毒气体丶被烧得遍体鳞伤丶满头满脸是血的麦冬。
他没有时间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只要求安娜在他带麦冬到家前清理家里所有无关人员,让席家所有家庭医生去客卧待命。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浑身烧伤面积达50%的麦冬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席彧再次进入客卧,看到的是躺在无菌舱中,从耳尖到脚趾用浸泡了修复液的绷带缠得像木乃伊的麦冬。
医生满脸倦容,紧张地告诉席彧伤者吞了过量的特效安眠药,求生意志并不强,不能强求。
不能强求。
四个字几乎是给席彧下了死亡通知书。
“洗胃,或者用药……不管用什麽方法,必须让他活着!”席彧察觉不到自己声音中的紧张,“他还不能死……”
他还不知道全部真相,所以不能死。
可医生叹了口气,向席彧点破残酷的现实:“席少爷,它根本不值得去救,您想要什麽样的兽人,动动手指就能得到,何必为难我们呢?”
医生的话像一记耳光猛地抽在席彧脸上,他怔怔地放开医生的手腕,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等一下。”
一夜没合眼的医生皱眉转头。
席彧的声音轻了许多,他问:“有什麽办法,能让他有求生意志?”
医生实在无奈,只好说:“和他聊天说话,说些他爱听的,能让他高兴的事,也许会好一点。”
医生离开後,席彧望着无菌舱中呼吸微薄的麦冬坐了许久,但当医生为他设置好通话功能後,望着黝黑的收音器,席彧忽然不知道怎麽开口。
他该如何告诉麦冬,艾拉的尸体找到了,就在距离布莱斯城垃圾场几米开外的另一个冰窟,尸体被啃咬得残破不堪,但法医发现了很多疑点,不足以给艾拉定罪。
席彧开不了口。
那就换个话题,席彧张张嘴,在会上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的他竟然大脑一片空白。
他以为麦冬单纯好懂,但直到此刻,他想不出任何能让麦冬开心高兴的事。
席彧慌了神,和麦冬的第一次直接交流就这样被浪费了。
两天後,医生那边传来消息,说麦冬醒了。
席彧抑制着立刻回家的冲动开完了换届後的第一次大会,拒绝了其他人的邀请,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
麦冬仍然躺在无菌舱,绷带下露出被烧伤的皮肤让他看上去像一棵毫无生机的枯木。
听到有人进门,麦冬最灵活的耳朵没有动。
其中一只耳朵被烧得只剩下一半,席彧在无菌舱前站定,看到那只耳朵怔愣了一下,眼眶发涩。
“冬冬……”
麦冬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