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68章日出
村里黎明的空气清晰,整片天还处在一片暮夜里。
天际边是一片深邃的墨蓝色,像是打翻了一瓶墨,晕染着小院四四方方的天。
村子里和城市里不太一样,看上去总觉得这片天很近,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云际,能碰到那软成一团大棉花团似的云层。
边际处隐隐透着一丝冰凉的瓷蓝,整片墨蓝正缓缓褪色。
院子里老柿子树已零落叶片,黝黑的枝丫悄然伸向云际那片渐渐褪色的天穹。
清晨的空气吸入肺里还有些凌冽的凉,毫无杂质的凌冽,同城市里的那种喧嚣人烟全然不同。
混杂着未全然凋落的晨露丶湿润的泥土与周边的草木。
一切都慢了下来。
好像脑海里的所有烦恼,都可以在这一刻全然抛之脑後。
一行人坐在院子里的各处,身上裹着厚厚的风衣或是外套。
从院子里去看日出的视野并非是最佳的地方,可也正是这样环境里,让魏舒恍惚间又回到了和阿婆丶祝元箴与祝阿姨坐在小马扎上时的画面。
远处的林子里有一抹未散尽的朦胧雾气,延伸着漫进了小院里。
宁璇坐在门前廊下的编藤椅上,膝盖上盖着条薄薄的毯子,她悠悠地擡眼望向云际喝了一口大麦茶,叹息般感慨:“我都快忘了上一次是什麽时候看的日出,十多年前?”
魏舒原以为这个时候郑曼雨会出声调剂一下气氛,可却不尽她想。
郑曼雨难得安静坐在宁璇身侧的编藤椅旁,她搓着手,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明媚。
姜秋松和姜冬临姐妹两坐在蒲团上,两人头挨着头小声嘟囔着些什麽,不过魏舒用馀光看,多是姜秋松在说,姜冬临蜷缩着露着半张脸,多数时间都在倾听。
魏舒和於琼为了避嫌没有挨着坐,她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最近的老树下。於琼坐在廊下,两人之间隔着几步路的距离,不算太远。
瓷蓝色的天流淌着一丝没有全然退去的淡淡缥缈朦胧,映照在魏舒的身上,她孑然一身靠着粗糙的树干。
於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穿过这片清冽的空气,落在那个隐隐落寞又孤寂的身影上。
当那缕橘金的光,朦胧又纯粹地洒在那道身影上,又将这孤寂的身影映得温柔。
朦胧的光晕将魏舒笼罩,她微微仰起头,泛着橘调的光勾勒着她脸庞轮廓,在这一刻忽然变得脆弱极了。
於琼的心像是被什麽轻轻捏了下,喉咙变得滞涩干燥。
这道目光,就这样敞亮无所顾忌地肆意描摹,让人不想注意到都困难。
脑海里陈旧的回忆模糊又珍贵,魏舒怎敢舍得忘却总是笑眯眯的阿婆。
可身後的目光太纯粹,太炙热,遥遥隔着这片晨雾与灿烂传来滚烫。
稍稍一侧脸,与那道毫不遮掩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於琼还来不及收回自己的视线,她甚至是忘却了要避嫌。
那双总是清冷矜傲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橘金色的晨辉,更像一颗融化的琥珀,清晰地倒映着魏舒的身影。
魏舒愣了片刻,没想到会撞上於琼那双毫不遮掩的视线。
也是那样一双的眼眸,远远比此刻照在身上的晨辉还要灼人。
她们忘却了周遭的一切,细微随着秋风吹皱叶片的窸窣。
魏舒微微缩了下眼眸,像是被於琼的眸光烫到,下意识想要挪开目光,可那头侧过一半,却又生生停住又看了回去。
心里忽然泛着一道酸涩情绪,这样的情绪掺杂着一些委屈。
魏舒忽然莫名其妙地想着为什麽老天要给她这样的安排。
在最青葱的岁月失去在世上的唯一至亲。却又在十年後让她碰到这道比晨辉还要璀璨的於琼。
呼吸骤然紊乱,胸前起伏的心跳在不不合时宜的狂跳。
每跳一次都清晰地将难以言语的感受传遍四肢。
好想哭。
特别是在这道眸光的注视下。
于是在衆人的视线里,魏舒偏过头来看了她们一会,眼神渐渐失焦,微微垂下眼眸,想要掩饰,可全然遮掩不住那滚烫的泪水,肩膀时不时颤抖一下。
早早注意到魏舒宁璇,眉头几不可查地皱起。
而身侧的郑曼雨脸上祥和的笑容滞固,双眸撑大了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侧的姜秋松。
姜秋松顺着郑曼雨的视线看过去,她张了张干涩的唇,似乎想说些什麽,只能无措地看向一旁的妹妹。
姜冬临轻轻“啊”一声,柔软的眼里充满担忧,小声咕囔了句:“怎麽哭了……”
这样的场面,几个人很是慌乱,不知道魏舒这一刻在哭什麽。
总不会是被日出感动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