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钓星立刻补充道,速度之快印证了她的猜测,“你们到时候还要去炎魔地,怎么想都不太容易。”
“此话怎讲?”反正钓星要的就是转移注意力,她就配合一下吧。
“说白了,要见炎魔借火,并不容易。那地方,没有人带你,你根本找不到路,迷路在里面,又很危险。”
她点头,不及问,钓星又补充道:“我也没进去过,我还是在外面见的炎魔。还只见过一次。平常只认识狄刑向克这些家伙。唉——”
“咱们去周围看看吧,”霓衣忽然对着唐棣道,好像突然良心发现,避免钓星再说什么婉拒带她们去的话搞得更尴尬,“当时咱们修建这营地是准备了很多好材料的,现在我想回收利用,大家都能用一些,别放坏了,怪浪费的。”
她说好,钓星也说好,钓星还比她答得快,语气更积极,调门更高,霓衣就是不肯理她。
一路过去,除了看见丸子跑前跑后帮忙、乐得呜呜直叫之外,就是看见住得近的灵素、代洛和长庚也在帮忙,见了三人,先问霓衣和唐棣可好,需不需要什么帮助,又问旁边这是谁。
不及二人说,钓星自己朗声道,“我?我就是那只飞过天上的九头鸟啊。这地里,不都是我的血吗?”
反正说出来也没人敢把她能把她如何,还是可以把对方吓个半死——灵素登时手软脚软站立不住,代洛的咯咯笑声变成了打嗝,而喋喋不休的长庚噫噫啊啊地结巴起来。
唐棣尴尬地立在那里,霓衣翻了个白眼,那始作俑者却笑盈盈地走了上去,扶住灵素,按住长庚,还伸手摸了摸代洛毛茸茸的脑袋——好像很满意手感,多摸了几下——笑道:“不怕不怕,我本来也不是来伤害你们的,我都和她们俩走在一起了,和你们是一伙的,不要担心,嗯?”
那一声“嗯”,从鼻子深处溢出,直接传入对方的灵台,好像别有一种魔力,既有“不要担心”的表面含义,也有“你不听我的你就是错”的柔性强势。
“真是千年尊长。”她站在原地感叹道。
“阿紫也是。”霓衣一笑,但又收住了笑意,变成某种新的不满,“但阿紫就不这样。”
“不这样?”
“不一样。”
她不及去问是哪一样,霓衣就走了,头也不回如同厌恶,她不好上去问了。
三日后的夜里,约定第二天暮霜和泮林就要来了、钓星就要走了,她正睡在原先自己住的房间里,透过屋顶的大洞望着外面晴朗无月的夜空,思绪如流水。潺潺不绝间,福至心灵般顿悟,钓星恐怕是霓衣以前的恋人。
念头如流星划过,躯体如鲤鱼打挺,嘭地起来,就差以拳击掌了:对啊,对啊,就是这样,不需要去问霓衣或者钓星,模模糊糊但就是这样,肯定是这样,钓星是霓衣的半个师傅不假,此外还是霓衣的恋人,这是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事的唯一解释,就是这样!
那天她们绕着营地走了一圈,检查还有什么可以用、再让鸟儿们来搬运,让钓星在各式各样的小妖面前继续玩先恐吓再安抚的把戏,末了黄昏时分在家里吃完丸子做的饭,该歇息了,问题来了:怎么住。
肯定是不能住外面,有家不回是蠢货,又不是住不得。但是显然,霓衣并不想和钓星住一起,让钓星回到这个屋檐下她就不太舒服,不止是因为钓星的存在,更是因为这存在不断地提醒她回忆与今昔。她肯定愿意和唐棣住一起,甚至都安排丸子把唐棣的屋子收拾出来了,但是唐棣住进来却不给钓星同等待遇的话,肯定也不行,不但不好看,更不知道钓星会怎么想,会不会引起新的麻烦。
毕竟还要仰赖鸟族。
唐棣虽然不是十成确定、但也很清楚,在霓衣心里,自己固然必须住进来,钓星也是最好不要伤害的——张嘴就吵固然不可避免,但也不愿意伤害,只要能不伤害。
她看出来了,想必钓星也应该看出来了——实话实说,她不认为自己比钓星还要了解霓衣——但钓星似乎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行为,言语上依然像个孩子般一会儿好奇这个一会儿笑骂那个,对霓衣表面是调戏底下是关心,总是点到为止,绝不会多走一步;对自己则表面是礼貌,底下……底下不好说,有时多一步,让她猜测“是不是准备吵架了”,有时又少一步,让她怀疑“怎么没有下一句了”。
霓衣想必也感受到了这种差异,时而不耐地出来制止钓星的行为。因为不耐,所以粗暴了些,总是使得事情走向尴尬的那一面。比如那晚吃完了饭总该说谁住哪儿的时候,她从霓衣的脸上看出了一切左右为难,又从霓衣的眼睛里看出了一切复杂情感,乱麻也似,缠出层层叠叠的尴尬和不自在。钓星却依旧是那副玩味的表情,霓衣瞪了钓星一眼,钓星看回去,两人就这样无言地交流着——或者也没有交流,只是彼此表达——只有她看不下去,她不想让霓衣更加不快,于是对钓星总是礼貌地顺着,礼貌中的客套只比刚来见到代洛灵素等人的时候好一点点;而对霓衣,她直接代劳。
毕竟这是霓衣的家,在自己家里还要难过,多不好受。她宁愿代劳。
那天晚上她是提出折衷的安排,后来更多的是把话题岔开去。再三如此之后,钓星变了,从喜欢逗她们俩玩,变成隔三岔五找自己茬——实际上都不隔了,简直是每时每刻,只要有茬可找。房子如何修整,营地如何清理,如何扩大雨水和烈焰的行经面积,需不需要让众小妖们暂避:一言不合,一句话里夹枪带棒刺啊刀啊的都来了,连环计一般,躲开这个躲不开那个的,唐棣干脆想开了,随便你吧,我老老实实的,即便不明白,由着你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