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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郊的铁路边,荒地上铺着一层薄雾,铁轨都生了锈。
再往里走,是一片低矮的平房区,墙皮斑驳,窗户破裂,空气里有股潮腥的味道。
“这地方要是拍恐怖片,气氛满满的。”我缩了缩脖子。
贺临川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晃着他的水果手机,一副来踏青的模样,“恐怖片?这还不到标准。要是半夜有人在这儿敲你窗……”
我捂住耳朵,“闭嘴。”
我们停在一间门口挂着旧竹帘的小屋前,帘子断了半边,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
屋门锁早就坏了,轻轻一推就开,里头扑面而来的是发霉和药草混合的味道。
屋里光线昏黄,唯一的窗户被厚布钉死。墙上挂满泛黄的婚纱照,新郎新娘的脸全被用红笔涂满,只留下空洞的眼睛。
我打了个寒颤,“多大仇才会把人的脸涂成这样啊!”
贺临川走到墙角,翻开一个木箱,里面整齐摆着一迭迭粉色喜帖。
他随手抽了一封,放鼻下闻了闻,眉毛一挑,“还是新写的,这墨香还在。”
我接过来,纸面微微潮凉,翻开一看,收件人赫然是宋辞。
背面,娟秀的小字一行,“替我嫁过去。”
我呼吸一紧,抬头看他,“这什么意思?”
“替身婚礼啊。”他像是在解释明天天气,“亡者请活人做替死鬼,自己就能回到阳间。条件之一是活人得和亡者有生前交集,最好是物品的羁绊。”
他用扇尖点了点我的手腕,“比如,高中时,你送林婧的原子笔。”
我盯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脑子里像有人翻开一页旧相册,啪地拍在我眼前︰
那年冬天,教室暖气坏了,冷得我们上数学课时呼出的白雾都能凑成一团云。
林婧坐我旁边,手指被冻得通红,还要埋着头抄板书。她的笔芯眼看就要断墨,偏偏口袋里翻不出一支能写的。
我那天正好多带了一支黑色原子笔,笔杆上还贴着一张小小的漫画贴纸。递过去时,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笑得像从暖气里探出来的猫,“谢谢。”
我就这样把笔送她了,后来,我就忘记了。要不是贺临川提起,我都不会想起有这一回事。
回过神时,贺临川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我,像看穿了什么,“我知道的事可多了。”
忽然,门外的风声变重,“哗啦哗啦”的竹帘声像有人用手拍打。
我下意识往后退,背抵着冰凉的墙面,脚尖碰到一个硬而干脆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干枯的手,像褪色的枯藤,正从喜帖堆里一点点探出来,指尖死死勾着红纸边角。
心口一紧,呼吸像被什么扯住。那喜帖此刻不再是纸,而是一迭又一迭,像海浪一样往外翻,墨香和腐败的味道混杂成令人反胃的气息。
贺临川站在旁边,手腕一转,反手抽出他腰间的朱砂剑,红光沿着剑身滑过,像一条细长的蛇,吐着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