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正午乌云滚滚,天空愈发黑沉。
时?知许才回?到车内,费力挪动身子,靠在座位上大?口?喘着气?。
缓了缓痛感,她系上安全带,有些不熟悉地啓动车,转过方向盘,驶上公路。
小武被辞退了,是他泄露程榆的录音,也是他在时?知许身上放了录音器,在那件大?衣里。
程意出事那天,小武跪在抢救室门前,近三十岁的大?男人?,一言不发,当着衆人?的面,猛扇巴掌。
直到脸肿得?辨不出原来模样,程遥问他为什?麽,他说,为了救重病母亲,罗晏可以给他实验室的药。
他不知道,那是没经安全检测的初版药。
说完这?话?,他掩面痛哭,哽咽地趴在时?知许脚边,说她是对的,他的母亲真的没能下手术台,痛苦地离开了,死也没落得?体?面。
似乎联想到了程榆,程家人的怒意渐渐化为叹息。
时?知许说不出话?,她也是熊猫血,是程意急需的血型,她刚不顾医生阻拦,超量献过血,此时?大?脑宕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武,忠心多年,背叛……
这?几个词钻入耳,连成线,时?知许沉默了,良久,她朝他说挥了挥手。
自此时?知许也没有再?找其他人?,凡事亲力亲为。
可小武没有走,她陪护的房间门口?偶尔会?出现吃食丶衣物丶甚至是睡眠药。
一旦出了医院,总会?有人?默默她跟在身後。
看了眼後视镜,一辆桑塔纳紧紧跟随,时?知许没管,驶向郊外一处宅院。
不久前,她把程榆从精神病院接到这?里,请了私人?医生和保镖看护。
“时?教授。”保镖拉开驾驶车门,双手递去拐杖,同时?微弯腰撑伞护送她到房间。
放好拐杖,时?知许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整墙单面特质玻璃,她摸着手腕佛珠,冷静地看着隔壁发狂的人?。
隔壁,瓷器残骸落了一地,时?书眠还在摔东西?,双目猩红,不停叫嚷。
半小时?後,他瘫坐在地,喃喃自语:“姝儿快下课了,她还怀着宝宝,讲课这?麽久,到家肯定饿了……她说要喝粥,我得?早点去挑南瓜,再?买点白糖……”
“不对不对”时?书眠突然凄厉咆哮,手死死碾压地,血迹涌溅。
“为什?麽你这?麽像她!!她不在了,你为什?麽还活着!!!是你杀了她,你去死啊!”
话?罢,时?书眠猛地起身,将柜上瓷器扫落在地,听着清脆的破碎声,似乎心情平复了下来,只是将白发苍苍的头朝墙撞去,一下又一下。
墙被软装过,时?知许并不担心,她摁下对讲机,说:“清理一下,给他换批新的。”
“好的。”
时?知许一直很平静,时?书眠没打过她,只是会?在她面前暴虐地砸东西?丶自残丶贬低辱骂她丶交叉冷暴力。
可人?前又是衆人?称颂的大?学教授。
时?知许有口?难辨,後来她渐渐习惯了,沉默地自觉收拾狼藉,埋头学习,更加刻苦。
考上大?学,她凭着每年的匿名善款,本硕连读,自食其力读上博士,成立属于自己的科研团队。
现在,她是顶级科研人?才,许晏创始人?,不用再?仰人?鼻息,是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时?知许一直在寻找资助人?,前段时?间,终于找到了。
是程榆。
她也从程遥口?中得?到了迟来的道歉。
保姆收拾好狼藉後,时?书眠愣愣转头,仿佛透过玻璃。
时?知许猝不及防和他对视。
“兮兮,爸爸知道不是你的错……可爸爸也不想啊……控制不住啊……”
温柔嗓音透过扩音器,完完整整地传到时?知许耳里,她唇角瞬间绷紧。
他双目无神,空洞地蠕动嘴巴,“是爸爸不好,让你睡不踏实……爸爸明天带你去医院,给你治梦游,快回?房睡觉吧……”
嗓音是她很久没有听到过的慈爱,她记忆中的父亲,回?来了。
时?知许轻摇头,敛下眸,在母亲墓前忍住的泪,去而复返,大?颗大?颗坠落。
原来根本不用证明,时?书眠一直都知道她是无辜的。
其实一句话?就能化解的执念,到头来……物是人?非。
时?知许看了看窗外,原本黑沉的天色,竟然阳光明媚了起来。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她想。
时?知许一个人?坐到了黄昏才离去,一条小路,她拄着拐杖,走得?格外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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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万物复苏。
因着时?知许寸步不离地照顾程意,骨骼痊愈速度并不快,但也能去掉拐杖了。
时?知许知道程意爱干净,每晚都会?来给她擦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