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初昼离牢门更近,立马去叫太医。片刻间,太医便赶到,给他扎针灌药,当温锦枫扎入最後一根针时,楼阴缺突然浑身痉挛,似是痛苦到了极点,随即就“哇”得吐出一大口黑血,再度昏了过去。
裴初昼和祝识归两人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是之前在洛府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可後者显然没认出他们,只是公事公办地说:“犯人被下毒,目前已无大碍,再躺半天就可以继续审问了。”
“好,辛苦。”
目送温太医离开後,祝识归上书请求皇帝悄悄派人来增援,以防楼阴缺被暗杀。
裴初昼托腮,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待在一旁,借着微弱的烛光,温柔地在心里描摹着爱人清冷严肃的侧颜,眼里尽是藏不住的欢喜,一闪一闪的,像能灼到人的骨子里。
“庭清,这儿环境不好,当心累坏眼睛,我给你揉揉。”裴初昼把他带到椅子上坐下,自己站到他身後,开始给他按摩。
祝识归配合闭眼,完全放松的靠在他怀里,从裴初昼的角度看,只看得到挺秀的鼻丶如同蝴蝶般时而扑闪的睫毛和微微上勾的嘴角,揉着太阳xue的手忍不住蜷了蜷。终于还是伸出一根,先是撩了撩他密而软的睫羽,後又戳了戳他的脸颊,一点一点把那份清冷给抚碎。
祝识归被搞得有些痒,头微微侧过去躲开,不解地仰头看着他。
“没事,觉得你好看而已。”说完,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发顶。
耳朵有些热,祝大人为了两人不朝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一本正经地分析起刚刚楼阴缺的供词来:“他知道的还是有限,但八成都是实话,只是关键还在徐或雍身上,想扳倒他可不容易,和楼阴缺有书信往来的并非徐丞,另有其人,楼阴缺被误导了,一直坚信是徐丞相在和他联系,等他醒来我们再问问细节吧。”
——
徐府书房。
徐或雍等到纸上的墨迹干了之後,把纸小心翼翼装在了信封里,密封得严严实实:“察努儿,拿去吧,尽早送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个长相颇有异域风范的矮小男子接过,点点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远处。
在哈刺和宁国交界处,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客栈里。
身着太监衣裳的人坐在一间包厢里,肚中已经灌下三杯酒了,还没见到对方。由酒壮大的胆子又没出息的缩了回来,就在此时,一个黑袍人推门而入。看不出是男是女,姑且当他是男子吧。
黑袍人浑身上下都裹满黑布,像是阳光下最刺目的黑影,宽大的帽兜遮住他的上半张脸,还带了张漆黑的面具,连头发丝都看不到他,落座後,手也没搭在桌上,而是一直的垂着。也不说话,就是静静的“看着”那名太监。
“您……您好。”太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皇上让咱家问您东西准备好了没?”
黑袍人突然意味不明的哼笑出声,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雌雄莫辨的声音冰冷的说:“出来。”
太监还正疑惑着,屏风後却真走出来一个人。太监一下子瞪大双眼,下意识就想跪下去,却被尉迟拓——也就是当今的哈刺王——挥手赶走了,只怕他出门了都还是蒙的。
“巫师,这次哈刺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十八年前的那次只是个意外,这次绝不可能再发生了,您再帮朕……帮我一次吧。”
黑袍人不语,只是沉默着,屋内的气氛逐渐冷凝,像随时都可能结冰。
即使是过了这麽多年,尉迟拓也搞不清他在想什麽,甚至连性别都不知道,回想到当初,大概三十多年前吧,他和安肆还是志同道合的好友的时候,对了,当时他这位好友身边跟着个女子,样貌十分出衆。
他对她心生好感,可在他眼里,始终只有安肆一人也,不知道安肆称帝之後她去哪儿了,竟一点踪影都找不到,像人间蒸发一般,感觉这世间根本没有过她的存在。
想来也是唏嘘,之後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分道扬镳了。自己一心想打败这个铁血皇帝,养精蓄锐十馀载後,他对宁国发起了试探般的进攻,当然,很快就失败了。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眼前这个黑袍人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寻到自己,并和自己做交易,交易的内容简单到令他匪夷所思。
黑袍人会给自己毒药以试探宁国的实力,至于能坚持多久他管不了。而自己只需允诺他一个不会危害自身利益的要求,这买卖怎麽看怎麽划算。
于是他欣然答应。
尉迟拓拿到药後,千方百计地挖出了雩北的後人,毕竟有共同的敌人,就算成了朋友,他把药给那个商人後,果然没多久就传来好消息,可惜仅持续了两年。
不过安肆居然也死了,对他来说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唉,可惜,当年安肆好像发现了他的阴谋,不过也是,他要是发现不了,这世上也就没人能察觉了,这个家夥不顾衆臣反对,力排衆议硬是调出军队杀了他元气大伤,真是好手段,害他缓了十多年才缓过来。
好在,如今世上再无他,这次,他一定能拿下宁国!
就在他神游的时候,黑袍人颔首,这就算同意再度合作了。
他衣袍一挥,顷刻间,桌上便出现了一个小瓷瓶和一张药方。
“我还会联系你。”说完,他便走出厢门,没入这昏沉天地。
“呱呱——”
是乌鸦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