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翳
“徐大人,外面有大夫求见!”楼阴缺“噔噔”跑上前,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见什麽见,本官岂是想见就能见到的?推了吧,不见。”徐或雍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书,要不是外面浮尸遍野丶民不聊生,还真有点岁月静好的意味。
彼时还是个芝麻绿豆官的楼阴缺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可是大人,那名大夫说,自己有治疗疫病的方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或雍的笑声打断了。
“那你还愣着作甚,赶紧把人请进来!真是没个眼力见的。”
楼阴缺心情复杂地去请人,不久,一个身着朴素干净的布衣男子跟着他走了进来。眉尾微弯,眼睛有神,嘴角不动时,也始终上扬着,一副和善模样,看着就心生好感,让人不由自主卸下些许心防。
普通百姓见到官员还是会紧张的,温大夫也略显拘谨地行了个礼:“草民温玉翳,见过大人。”
徐大人虚扶一把,迫不及待地问起了药方。
温玉翳大方的拿出来,徐或雍看是肯定看不懂的,顺手就给了刚进来的太医,原本呢太医不到难以解决的境地是不会从宁阳出来的,可问题就在于当今的景宣帝也疑似染上了这种疾病,这就不得了了,太医院的人只好“倾巢而出”,就留几名在宁阳,以防意外。
结果那名秋太医拿来一看,眉头皱成“川”字,这药方上明显有两味药的药性是相冲的,还有其他几株组合在一起更是前所未见,他属实不敢用在皇帝身上啊!
“你确定这药方有用?”秋鹤兰难免迟疑。
“确定!不过草民一开始写的也不是这份药方,草民是看到一个妇人用它真的药治好了一个患上疫病的孩子,这才斗胆向她讨教一二,若不是亲眼所见,草民也不敢把方子献上来,诸位大人如果不信,可随草民亲自去看看。”
秋鹤兰欣然应允,徐或雍也在屋子里闷了许久,想吐出去透口气,楼阴缺当然没有拒绝他的权利,两位大人都去了,自己却推辞,这不是嫌命长是嫌什麽?
几人都做好防护来到了疫病区,温玉翳当着他们的面抓了药方上的药材,慢慢用小火熬着,温夫人就在一旁照看,腼腆地朝他们笑了笑,楼阴缺眼神难免有些发直。
药煎好了,温大夫舀起一碗,走向一位病人,将药喂下。
衆人耐心等了约莫一炷香,只见那原本高烧不退丶浑身颤抖的人,奇异一般安静了下来,面色也好上许多。秋鹤兰一把脉,暗自心惊,这药效……真有可能这麽好吗?!
他又耐心的等了两天,期间病人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宁阳那边传来的消息已经不能让他在此地久留了,必须尽早回去复命,皇帝的情况可耽搁不得。
“徐知府,温氏夫妇就先请你看着,在陛下没有彻底好转之前,不行让他们擅自离开。”临走前,秋太医这样对彼时还是江州知府的徐或雍说道,後者自是应下。
目送秋鹤兰离开後,徐或雍迫不及待地吩咐楼阴缺。
“你去打听打听温家是否还有旁支,能详则详,万一给皇上的药有问题,他们都难逃一死。尽早全部接到官府里好生看管,去吧。”
楼阴缺有些纳闷,秋太医现在都可能还没出江州地界,至于这麽急吗?表面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下了。他也有心借此表现自己,想升个官什麽的,于是干得特别卖力,三天不到,就把温家人大部分都接到官府里住了。
“大人,那对夫妻育有一子,现正随他的师傅云游四海,据温大夫说,每年的这个时候,他的儿子差不多也会回来看看他们,应该不日就能接过来。”
“嗯,知道了,做的不错,先退下吧。”徐或雍淡淡地写着字。
楼阴缺直起腰准备离开时,无意中瞥见了他的手背和颈侧可疑的红痕,像被什麽东西挠过似的,平白惹人无限遐想。他不敢多看,连忙退下。
之後,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相反的方向发展,皇上驾崩死因竟是被刺杀,温大夫的药确实有用。可不知最後为什麽传成全是徐或雍不辞辛劳访遍民间大夫这种传言。他是觅得高人才得到这一药方。许是老天,都在帮这个爱民为民的徐知府,让他为天下百姓谋太平……
一夜之间仿佛天地都变了颜色,叫人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眼前这个徐或雍他只觉得陌生,偏偏本人还装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给他“传道受业”:“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你说对麽?”
楼阴缺冷汗涔涔,已记不清自己发过多少毒誓才乞得徐或雍的刀口留情,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差点跪都跪不稳了。
当他被吩咐为温家人收尸的时候,才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如蒙大赦。
土地吸饱了血液,变成深褐色,地上的衣服破破碎碎,拼不完整,看不出个人样。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楼阴缺偷瞄了一眼温家衆人的死状,连温家夫妇的孩子都被弄得面目全非,自此之後,他对徐或雍是又吓又怕,对他言听计从。
徐知府也凭自己的手段一跃成为徐丞相,受万人敬仰,自己也跟着水涨船高,过上富贵日子。
“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能不能……”
祝识归擡手打断了他的话:“连徐或雍都不敢信誓旦旦的保住你,本官只能尽地保全你的家人,如果猜的没错,他应该不会帮你,毕竟,他不是更喜欢死人吗?”他说得不以为意。
楼阴缺刚因最後一张罪证被烧而落下的心,此刻又高高悬起,徐或雍长年累月对他的威压,已经让他的骨子里都浸透了恐惧,他一口气没提上来,急火攻心,竟是昏了过去。
别看他这副可怜样,其实背地里做的坏事不比徐或雍少。
“自作孽啊。”祝识归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