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祝识归不知在想些什麽,随意应声。
裴初昼有些难过,还是没说什麽,抱着他睡了。
桃影斑驳,风移影动,一切都向着美好走去。
——
几天後,宁阳来了辆朴素的马车,下来的赫然是裴初昼许久未见的奶奶。
施期似乎总是这样,不愿引人注目,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躲进角落,默默注视着繁华。
车水马龙在她眼前滑过,她看着头顶的衙门,心中却罕见地迟疑。
那颗干涸多年的心被二十二年来积攒的亲情所化成的一滴水滋润了一下,虽然微不足道,可施期还是慢慢收回脚步,让马夫打听裴初昼现在在哪儿。
……
“大人,裴将军今早出去没多久就回屋了,到现在都还没出来,饭都没吃,滴水未进。”婢女对晚回的祝识归说。
他当即皱了皱眉,心中逐渐涌出不安。
很快,他来到黑漆漆的屋前,眉头皱得更深。
怎麽连灯都不点?
祝识归愈发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轻叩房门,唤他:“霁之?”
嗓音温柔有力量,又饱含他人不曾听过的绵绵情意。
许久不见回应,他也不恼,只是靠坐在门前默默数着天上的星星,数到第五十五颗时,门里传来闷闷的“嗯”字。
祝识归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反手关上,视线一时陷入黑暗,他有些不适应,仅看得清月光洒出的一隅,它覆过那人微屈的长腿,上半身隐入墨色,像藏匿着危机。
可祝识归又不怕,镇定地走过去,气音都还没从口中漏出就被人一把攥住手腕,给拽得跨坐到那人的双腿上。
他劲瘦的腰被裴初昼两双铜浇铁铸般的小臂锢着动都动不了,他很少被这样抱过,因为觉得很羞耻。遂不自在地扭扭身体欲稍作调整。
没想到却被抱得更紧了。
谁也没说话。
裴初昼感到脑後传来的温度,终于忍不住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嗓子眼好像被堵住了,什麽话都说不出来。他急切地蹭着爱人温暖的肩窝,当听到那声温和的“怎麽啦?”的时候,泪如泉涌。
祝识归懵了,肩窝处又湿又热,反应过来是什麽後,他想托起他的脸颊给他擦泪,裴初昼却死死不肯擡头。
“…别……看,不好看的……”他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细听还是能听到点哽咽,连手臂都极力忍出了颤抖,青筋毕显。
“我看看怎麽了?你都看我哭了那麽多次,我却没看过你的,亏大发了。”祝识归戳他的侧脸无声催促,感觉埋在肩窝里的力道没那麽大时,他顺利捧起了他的脸。
裴少主连鼻头都是红的,像是喝醉了酒,可他眼底清澈如溪,又感觉没喝。
“这哪里难看的?我就觉得挺好看的,还怪可怜。”祝识归珍重地吻了吻他的眉心,“今天是发生了什麽事吗?不如给我个机会,哄哄你,我应该算得上是近水楼台吧?”
“我……”裴初昼又忍不住流泪被祝识归用干净的内袖拭去。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以平静的语气提起今天发生的事。
“我奶奶……今天来找我了,她说……她跟我说十八年前的那个‘翰林’是她给哈刺的,我的爹娘……是她杀的,因为他们察觉了她做的事,还有前个把月在宁阳发生的疫病之源……也是她造成的。”他说得颠三倒四,咬字却还算清晰,“可是十八年前的解药药方,是她给温玉翳的,我…也被她照顾得很好,这一次的疫病和十八年前的大相径庭,她……还杀了哈刺帝。”
裴初昼深深地望向他,眼里充满迷茫,“我到底……该如何待之?”
“你这人素来重情重义,霁之,你发现没?其实你一开始心就有些偏了。”他见他点墨瞳孔猛得一缩,继续说道,“无法真正怨她,又无法像从前一般心无芥蒂地对她,若换作是我……”
祝识归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今後也许会更冷淡一些,少联系,偶有过问。”他晓得他父母在他为期不长的童年里有多重要,看名字就能窥见一二他们对他的爱,也晓得施婆婆对他的人生啓蒙,所以他说不出让他放下或忘却的话,那未免太冷情冷性。
“嗯……”他抱着他不动了。
祝识归任由他抱着,突然反应过来:“所以她为何来宁阳,只是单纯地想找你吗?”
“不是,她是来…她要将自己的罪状上报官府,奶奶不想让我一辈子蒙在鼓里,我求她能不能不要这麽着急。想让她看看你的家人,她同意了。”裴初昼的眼里虽含着碎碎星点,但此刻他却是微笑着的,“丈人丈母何时有空?”
“明天就有,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裴初昼点头。
“清清,我饿了。”
“好,我叫人去备菜。”
“庭清,你好香。”他从耳畔蹭到了细颈,祝识归都贴到他胯骨上了,很快就感受到了什麽,有些羞恼,“裴初昼,你都一天没吃饭了!”
“怎麽,你以为我不行了吗?”
“我没……唔。”最後,裴初昼在各种意义上都吃饱了,祝识归也撑得不行,草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