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
自从搬进了齐眉殿後,纪思远的日子越发安逸了起来,除了每隔五日要到御前轮值需要格外费些心神外,多数时候都是在校场训练新人。
纪副使铁面无私,令人闻风丧胆,仪鸾司的小辈们见着了大多是要绕道走的。
纪思远的几个从小一同长大的师兄弟,轮值回来路过校场,见了这猫拿耗子似的场面都忍不住想笑。
人人皆知,纪师弟在仪鸾司的角色从来都是薅猫胡子的耗子丶择马尾巴的乌鸦丶带头作乱的太岁,总而言之,是瞎胡闹的一份子,整个组织里最不安稳的因素没有之一。
风水轮流转,这麽一位爷也有在小辈们面前装模作样的一天,衆师兄总觉得不太习惯,趁学徒们不注意总是朝着纪思远挤眉弄眼。
纪思远则无所谓地吐个舌头,耸一耸肩,一脸无奈。等着操练场上的孩子们朝他们的方向上看过来时,纪副使又是一副人模狗样的派头,师兄们也装成前来巡视的样子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比起纪思远养老带孩子的生活,纪凝则要忙上许多。
韦胜有意让他学着处理政务,每五日要上一次大朝,每三日还要上一次小朝,再加上每天都要跟着内阁的几个重臣在韦胜面前点卯。此外,纪小父亲还要抽时间陪孩子丶陪老婆,陪吃陪玩陪睡,十二个时辰连轴转,也多亏了他年轻不怕累,否则轻易是吃不消的。
馀天佑大婚的时候纪凝本来还说要找半天的空过去一趟,却被纪思远拦了下来。
浑水还是该少搅和,这是纪思远哄着韦玉的空档甩给纪凝的原话,纪凝当时还没有理解这话到底什麽意思,只是因为老父亲这麽说了,也便没有去。但过了短短半个月,他就有了弄清楚纪思远话里意思的机会。
那天纪凝一如既往在下朝後被韦胜叫去的御书房,一路被叫过去的还有之前那个和纪思远一起查案的小言官李半归。第一次被皇帝单独召见,小李战战兢兢地跟在美人皇子的後头,头都不敢擡。
“凝儿,叫你来是有件事。”韦胜悠悠闲闲,眯着眼睛让安大伴给自己扇风,“江南水灾的事情今日上朝你也听到了吧,朝廷这边拨了银子过去,但我总归是不太放心,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过去一趟。”
江南每隔几年就会发生一次水灾,朝廷早已见怪不怪,按照惯例需要一个皇室成员亲自监督,从前韦胜去过,一趟回来没了老婆丢了孩子,後来就都是别的皇子在做了。
到了韦胜坐上皇位,皇室成员里能前去赈灾的就只剩了韦扬和纪凝两个,出于私心和政绩考虑,韦胜想要纪凝去这一趟。
“父亲,到了江南我需要做什麽?”纪凝第一次以皇子的身份外派做事,内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就吃吃喝喝,跟江南总督和钱塘知府周旋周旋,确保银子都花在了赈灾上面就行。”韦胜笑了,玩笑道,“但不可骄奢淫逸,得给百姓们留个好印象。你自小在钱塘长大,那地方比我熟,这次也算是衣锦还乡,我也就不瞎嘱咐你了。”
原来是回家当个吉祥物,纪凝恍然大悟,放松了下来。
地方州县官商结交之风盛行,纪凝他们在钱塘做贩茶生意的时候与当地知府来往密切,逢年过节的赠礼都是纪凝跟纪思远一起送去的,非要说的话他与钱塘知府也算得上相熟。
“这是凝儿的任务,接下来说说李大人的任务吧。”韦胜用调侃似的语气把话带到了李半归身上,李半归被一声“大人”吓得一身冷汗,跪在地上连道“不敢”。
韦胜见自己打趣调侃的玩笑把人吓成这个样子,心里不大痛快,悻悻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道:“你就作为钦差陪凝儿一道过去,替我查件事情。”
前段时间纪维查到了孙後的哥哥孙庆私通辽人,孙庆因此丢了乌纱帽,半个孙家被发配去了边疆,仪鸾司从孙庆这边深挖,竟发现孙庆似乎与江南的某些势力有着联系。
当年江南王谋反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牵连了数不清的性命,更有世家大族被满门抄斩,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但俗话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谋反之事到底是成了气候,先帝便一直怀疑江南王仍有旧部在江南一带活动。
如今纪思远他们推测汴梁有人在密谋谋反,纪维顺着就查到了孙庆里通辽人且与江南势力联系密切,当中巧合实在太过,韦胜不得不派人仔细去查。
李半归其实只是个放在明面的幌子,韦胜打算把乙队派出去四人,两人协助李半归拖住外人目光,另外两人伺机找到那股与孙庆勾连的势力。
“若真是江南王旧部,孙皇後也保不住孙家了。”韦胜慢悠悠地说道。勾结辽人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但与江南王旧部联系密切则是板上钉钉的谋反了。
纪凝说:“父亲,我却觉得孙庆不过是被抛到明面上的幌子,幕後黑手另有其人。”言外之意指的便是韦扬。孙家到底是外姓,如若手中没有皇室成员的支持,单单指望皇後的肚子,是成不了大事的。
“是不是他,谁知道呢,目前搜不到孙庆有上线的证据,先查了再说吧。”韦胜笑了笑说,他和纪思远不同,虽然知道韦扬不能坐上皇位,却依旧对自己这个向来能在风波中平安度过的兄弟有所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