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思远突然就笑了,朝他招招手,凑到纪凝耳边说道:“所以说刚刚都是我猜的,当然找不到证据了,我不找个借口,你怎麽能同意我跟着出来。”
纪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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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贡在廊下弄了把躺椅,躺在上面看着小厮煎药。
怀胎七八个月,眼看着就要生産,安胎药却日日都不能断。秦贡从怀上孩子开始就一直在喝这药,因为有馀天佑陪在身边,嫌烫了就帮他吹凉,嫌苦了就喂他蜜饯,所以他从没觉得喝药也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馀天佑跟着纪凝他们去了钱塘,秦贡不被馀家的两个长辈喜爱,他居住的偏院也几乎无人踏足,除却不必担心温饱问题,秦贡似乎又回到了幼时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光景。
那时陪在他身边的是母亲,现在则变成了孩子。
秦贡觉得有些讽刺,折腾了半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从一个秦家迈入了另外一个秦家。
他现在只盼望着孩子能早些出生,可以让他赶在馀天佑回来前离开这里。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副田地,多见几面除了徒生烦恼外再无益处,馀天佑这种时候离开,也无外乎是为了给他足够的颜面让他离开馀家。
馀天佑靠在躺椅上,想眯上眼睛睡一会儿,可肚子里的孩子却一点都不想让他安生,只是一味地动来动去,弄得他不停地想吐。
这些天里,头几个月的不适似乎再次卷土重来,秦贡总是吃不下饭,一味地困倦,人也在肉眼可见的消瘦着。
好容易孩子安稳了下来,药也煎好了,他起身想去拿药,药碗却被一双手端起,放在了他的面前。
小院造访的客人相貌与馀天佑相似极了,也是高高的鼻梁,轮廓深邃的五官,可却比馀天佑要白,脸颊上带着不健康的苍白,嘴唇也没有太多的血色。
“兄长。”秦贡回了回神,赶紧去接那药碗。来人是馀天佑的哥哥,馀家的长子,馀天佐。
秦贡从前听说过他的名字。
当年在书院时有这麽一句话广为流传,“馀家二子,长子从文传宗室衣钵,次子习武安社稷太平”。虽有拍馀家马屁之嫌,却也道出了馀天佐的才学。
当年先帝御笔亲题的榜眼,馀家一时之间亦是风光无限。
只可惜馀天佐身体实在太差,做了几年官几乎把命给要了去,只不得不辞去了官职回家养病。
馀尚书掌管刑部大权,皇家表面不说其实也颇为忌惮,将馀天佑选入仪鸾司也是为了掌控馀家,馀天佐近几年虽然身体有了起色,皇帝却也迟迟没有重新啓用他的意思。
“兄长怎麽来了?”秦贡慌着起身。非要说的话馀天佐也是和秦贡同一个书院出来的,算秦贡的学兄,秦贡对他自然恭敬。
“我来看看你,你身子不方便,躺着同我说话也是一样。”馀天佐苍白的脸上挂了一丝笑,“父亲忙着朝中事务,爹爹近日身体又不好,天佑去了钱塘,我想你在这里也没人说说话,便过来寻你。”
馀天佐的夫人是无名居老板,常年忙着打点酒楼事宜,多半也是没有空闲陪他,想来馀天佐在馀家的日子也很孤单。
“我比天佑年长十岁,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脾气倔了些,性子又有些直,若他做了什麽,说了什麽,让你觉得不舒坦的,我这个做大哥的替他陪个不是。”说罢馀天佐侧过身子掩唇咳嗽了几声,脸上带了不自然的潮红。
他是来为馀天佑做说客的,馀天佑成亲前的激动他看在眼里,也替他开心。弟弟成亲之後,虽然在家中当着外人对待秦贡依旧体贴关怀,可馀天佐却敏锐地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産生了隔阂。
“兄长莫要这麽说……”秦贡垂下眼睛,将安胎药灌了下去,说道,“是我对不起他,他不愿意原谅我,所以才去了钱塘。我跟他商量过了,等生下孩子我们就和离。”
“何至于此呢?我能看出来你心里有他,也能知道他心里装了你十来年,你们连孩子都有了,又何必非要在成亲後闹到和离的地步。”话音刚落就又咳了起来。
馀天佐的夫人终于赶来,满脸焦急地让馀天佐回房。
馀天佐离开前朝秦贡苦笑了两声:“我和夫人成亲六年,因为我身体不好,一直不能如愿要个孩子……你与天佑既情投意合,眼下又已经成亲有了子嗣,天大的事情摊开来说,也总能彼此原谅,又何必非要闹到不相往来的地步?”
馀夫人叹了口气,将馀天佐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扶着他离开了小院。
秦贡看着馀家大哥与大嫂的背影,心里头说不出的难过,是啊,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为何非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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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家大哥的几句话番外。
那年金榜题名,谢师宴上同窗好友齐聚一堂。
馀天佐多喝了几杯,外出透气,在雕花的梨木栏杆边,遇见了正在挨桌赠送菜品的老板。
老板身後跟着七八个小厮,每人手里都端着三四道菜,老板左右逢源,跟每个客人都如同旧友。
馀天佐站在二楼栏杆处一直看着那人上了楼梯。
两个人四目相对。
老板:剩下的菜全给他带走!!
阿江:馀大哥是受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