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一样的生活,磨平了江昭生的抵抗心,在拐弯抹角质问沈啓明到底怎麽样才能结束折磨的时候,对方轻轻帮他疏离汗湿的额发,手指剐蹭过他的嘴角,带出一丝晶莹,缓缓开口:
“跟我在一起吧,昭昭。”
江昭生终于明白,沈啓明从未只是想做一个监护人。他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一个完全由他塑造丶完全属于他丶渗透着他所有影响与的完美“伴侣”。
他的养育,他的教导,全部都是为了最终彻底地丶从身到心地拥有他。
沈啓明,成了他永生试图摆脱,却永远无法彻底逃离的阴影。
那个在他童年无助时给予力量和权利的男人,也成了他成年後所有痛苦与恐惧的源头。
驾车到达城市另一头,江昭生压下心头因商宴的话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快步走入。
沈啓明这个名字像一根针。。。但现在顾不上缅怀过去,他需要亲自确认塞缪尔所见是什麽情况。
伊甸园的内场光线晦暗,空气浑浊。
塞缪尔的坐标定位发到手机上,他正要朝那个方向靠近——
突然,一丝熟悉的气味钻进鼻腔。
那味道……海风混合柠檬一样清新,不像塞缪尔的那麽有掠夺性,但对江昭生来说就是特供的味道。。。
这是他只在那个地方丶只在那个人——沈啓明——身边闻到过的丶专门针对他调配的味道,能轻易软化他的骨头,麻痹他的意志,诱发出最难以啓齿的依赖与爱慕。
“。。。。。。”
江昭生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掩盖口鼻,但为时已晚。
那气味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缠缠绵绵地包裹上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浓郁。它穿透了周遭所有的浑浊,精准地只针对他一人,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好喜欢。。。。。。
他的视线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得模糊,拍卖台上主持人夸张的口型丶台下宾客狂热的表情,都扭曲成了晃动的色块和噪音。而那缕诡异的甜香,却愈发分明,如同指引的路标,牵引着他的感官。
不。。。。。。不能在这里。。。。。。
理智在疯狂报警,恐惧如同冰水浇下。江昭生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分成了两部分,理智知道这气味意味着什麽,是陷阱丶是麻醉丶是通往过去噩梦的深渊,但生理上,他不受控制地想靠近,遵循那个味道的召唤,软弱得像个刚出襁褓就被扔在冰天雪地孩子,本能地靠近梦幻的地方。
他想转身离开,想屏住呼吸,身体却背叛了他。
双腿像是被钉在原地,又像是被那香气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朝着气味的源头——会场更深处丶那个被厚重帷幕半遮着的区域——挪动了一步。
江昭生的呼吸变得急促,皮肤表面泛起一层细密的汗,一种熟悉的丶酥麻的空虚感从小腹蔓延开,疯狂地渴求着什麽。
是诱捕。。。。。。
哪怕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成为某个隐藏猎手的目标,他也控制不住地丶小步小步地往会场更深处挪动。
这里人员混杂,说不定那个幕後黑手就在哪个角落,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那香气就是诱饵,江昭生感觉自己变成了冬日里觅食的麻雀,追着食物,轻而易举地就落入简陋的陷阱。
本能真可怕。。。。。。
他的目光挣扎着投向那片被帷幕遮挡的阴影,试图看清阴影後面有什麽——视野却越来越模糊,只剩下那蛊惑的香气和体内愈演愈烈的燎原之火。
掀开厚重的帷幕,黑暗如同温暖而甜腻的温泉,缓缓漫过他的脚踝,爬上他的脊背,温柔地吞噬了他微末的意识与挣扎。
。。。。。。
黑暗温暖而粘稠,意识沉浮不定。
记忆变成梦境,染上光怪陆离的色彩。
是婚礼。
喧闹的丶喜庆的,空气中弥漫着香槟与甜腻花香的味道。宾客盈门,笑语喧哗。
他坐在撒了枣子和桂圆的床铺上,视野被一层柔软的丶朦胧的白纱所遮挡,一切都变得很不清晰。
身上是繁复精致的洁白婚纱,肩膀轻盈,裙摆却因为层层叠叠的蕾丝显得沉重,原本就带着细微破口的地方带来一阵阵的刺痛感。胸口缀着的珠宝沉甸甸地往下坠,冰凉的金属托和尖锐的棱角硌着皮肉,带来一阵阵清晰而屈辱的刺痛。
周围投来的目光,好奇的丶艳羡的丶甚至是。。。。。。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怜悯和沉默的。
江昭生微微侧头,透过轻薄的头纱,能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那些曾与他并肩丶出生入死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