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百无禁忌的江昭生只觉得这主意缺德又好玩,况且还有什麽比让目标爱上自己丶再亲手解开僞装更具戏剧性?于是他真的去试了。
结果。。。。。。就招惹了塞缪尔那麽个甩不掉的麻烦。
时隔很久再次乔装,在所难免地有些生疏。江昭生坐在宾馆房间的梳妆台前,身上那条黑色长裙背後的拉链还没拉上,布料松垮地敞着,露出一片莹润的背脊。他的长发被随意扎成高丸子头,单从背影看,就已经足够以假乱真。
他有些头疼地拆开那些气味浓烈的化妆品盒子。虽说目的是不被人知道身份,但顶着太丑的妆面肯定会更引人注目吧?
正发愁时,已换好一身笔挺西装的秦屹川走了过来。他艰难地将自己的目光从那片裸。露的肌肤上撕开,从江昭生身後探过身,自然而然地拿起了那支黑色眼线笔。
“我来吧。”
“你?”
江昭生难掩惊讶,甚至下意识想将化妆品夺回来。可一想到“永恒信托”那件事,生怕对方再吐出什麽惊世骇俗的话,终究只是扭过头,抿唇不语。
出乎意料的是,秦屹川的手法远比他想像的更娴熟。
当他的下巴被对方指尖轻轻擡起,被迫与镜中人对视时,江昭生心里猛地一惊——镜中那个眸含秋水丶眉目柔婉的女人,是谁?
眼线并未刻意拉长上挑,而是依靠眼影巧妙晕开,柔和了原本过于清冷的眼型,衬托出几分杏眼的朦胧温情。卧蚕被淡扫而过,眼睑上是稳妥的大地色系。秦屹川甚至用棕色调的眉粉遮盖了他原本锋利的眉峰,描摹出弯弯的形状。
唇线笔落下时,微痒的触感令江昭生难以抑制地想躲,可秦屹川的手掌就稳稳托在他脑後,避无可避。
他分明察觉到了江昭生的不适,勾勒的动作却反而加重了几分,圆钝的笔尖反复碾过敏感的唇缘,如同一种漫长的丶无声的折磨。
“等等。。。。。。”
秦屹川装作没听懂似的继续勾画,直到对方眼里全是不耐烦才停笔:
“怎麽了?”
他承认自己有些私心,发现江昭生逃避他的告白後有些得寸进尺,甚至忘乎所以,直到被对方冷冷看进眼里。
秦屹川把他画得太像个妖精了——嘴唇像玫瑰花瓣般红艳饱满,眉毛细长弯曲,横在一双柔情的杏眼上,连鼻头都被扫得圆钝了些。鬼使神差地,秦屹川想起了那个“王後之心”的婚纱。
如果昭昭做新娘。。。大抵也值得举国上下用绯露花装点庆贺。
“委屈吗?”江昭生忽然面无表情地发问。
“什麽?”
秦屹川握着口红的手顿在半空。
江昭生一把夺过那支口红,反手扯住他耳朵,迫使他弯腰低头。此刻二人一坐一站,秦屹川只要再低一寸,就能吻到他的眼睛。
但是对方的眼神疏离得能把人冻僵。
“为我九死一生,为我倾家荡産,钱也没了,身无分文。。。。。。”
江昭生声音很轻,把口红抵在他下唇,没什麽技巧地来回涂抹着。男人坚毅的脸上突兀地出现口红的色彩,显得格外刺眼。
秦屹川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任他在自己下唇毫无章法地涂抹,他的大脑已经宕机了。
“是不是觉得自己可怜透了?简直是天下第一情圣,怎麽会有人这麽懂得去爱人?江昭生,你真是幸运——对吗?”
“不。。。。。。”秦屹川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任由他动作,大脑几乎停止运转。
这是报复——口红反复涂抹,指责他用唇线笔“戏弄”自己。
“我有因为你的付出得到什麽好处吗?”
“你在生死关头的时候,我也有自己的困境,这些并没有因为你的自我感动式牺牲而改变啊。”
江昭生手下愈发用力,口红不堪重负地微微断裂。
“白誉说得对——你就是靠自我伤害来博关注的小孩。”
最後,他将那点残红重重点在秦屹川鼻尖,就像小丑滑稽的妆饰。
“我还没沦落到,需要对每个雄性的求爱都感恩戴德的地步,”他甩开那支残破的口红,随手拿了另一支,草草抹过嘴唇,覆盖了先前过于秾丽的色彩,抿唇丶合上盖子,声音冰冷:“滚吧。”
秦屹川顶着一脸狼狈的红痕,愣怔原地。江昭生也不急,他发疯一次,自己就敲打一次。
他转身望向落地镜。
一袭剪裁极佳的黑色哑光欧根纱长裙,完美地勾勒出他偏于纤细却不失挺拔的身形曲线,高领设计巧妙地遮掩了喉结。裙摆长及脚踝,搭配着一双与他原本尺码相符的丶款式优雅的黑色低跟鞋。
最大的变化在脸上。
戴着的深棕美瞳掩盖了他原本独特的蓝绿色眼眸,化作一片难以看透的朦胧。最终,江昭生戴上一顶垂落致密黑纱的钟形帽,纱帘长度恰好停在鼻梁,既遮蔽大半容貌,又不至过分阻碍视线。
仅露出那一抹精心描画丶线条分明的暗红唇瓣。
此刻镜中的他,俨然一位身段窈窕丶气质神秘丶周身萦绕着哀婉氛围的贵族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