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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及至他行到近前，下了马，方才认出这队大军的统领还是当初跟着他在塞北大营的一员老将。

那人见了他，当即拱手拜道：“我等愿誓死追随靖国公。”

纪岚予这方才反应过来，这队人马，分明是当年秦世轩在民间到处强迫搜刮来的那一万。

纪岚予当时带兵与索漠抗衡，并未真的让他们上过战场，只是借着每月比武让大家勤加操练。实则後来他们班师回朝後，纪岚予是已经让他们各自领了赏银返回家乡去了。

而今这些人竟然自发结了一队，要追随他再去一次塞北。

纪岚予没忍住，当即就红了眼眶。

萧炎今日是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到宫门前送他们的，见到此情此景也难免有些动容。

可他一偏头，竟然看到跟在纪岚予身边的还有一只小小的彤儿，当即就皱了眉。

“这是？”萧炎看着彤儿，又看了看纪岚予，“怎麽把孩子也带来了？”

纪岚予擡眸看着萧炎，一副您自己看着办的神情。

萧炎强行压着自己的情绪迫着自己镇静下来，细想想这次出征原本就是他们内定的一个大局，倘若是纪岚予和萧齐一早商议好的，为了孩子的安危将他带走，那确实也情有可原。

“罢了，”萧炎笑了笑，“朕相信这是你们商量好的，否则齐儿也不会放心到不跟着来。”

纪岚予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萧齐并不是没有来，只是站在一处不显眼的角门下，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王环和王佩在一旁陪着他，见他顶不住秋日清晨这凉风，轻咳几声，皆心疼不已。

萧齐却只是摆了摆手：“我没事，我只是想来送送他们。”

“此一去又不知要何年月才能再返回故土，”萧炎接过王培远递上的酒樽，亲自敬了纪岚予与底下四万兵将一杯践行酒，“纪卿辛苦，诸位兵将辛苦，我大梁能有你们这些好男儿，何其有幸。”

四万人一起举起手里酒碗将这杯践行酒一饮而尽，而後又一齐重重将陶碗掷到地上，四万只陶碗一齐摔得粉碎，碎片四溅，声音激越清泠，震动了他们的心弦。

军旗随着飒飒秋风缓飘慢扬，碎了一地的酒碗被风一吹，送来了一阵酒香。

城墙上挤了满朝文武，其中自然也有陈欢与秦世轩。

秦世轩看着那翻飞的旌旗，勾了勾唇角对身旁的陈欢道：“再过一个月，安国将军也该出发了吧？”

“不劳秦大人操心，”陈欢甚至连头都没偏，虚虚抱了个拳不咸不淡地道，“我们都走了，这儿还不全是您说了算。”

“安国将军这话可就叫人寒心了，”秦世轩故作委屈，“本官好歹是个二品兵部尚书，靖国公与安国将军出征的一切事宜皆由我兵部打点准备，从物资到人手皆是我精心筛查安排，近一月来我夙夜在公，就是想让两位大将军能安心在外平定叛乱保我大梁，您如今这样说，可是不大合适啊。”

“秦世轩，”陈欢终于忍无可忍地偏过了头去，“你以为我弟弟陈喜已经发了丧下葬，我就会放过你了吗？你对他用的生肌敛疤露做过什麽手脚，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秦世轩脸色明显有一瞬的惊慌与闪躲，但他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安国将军，”秦世轩不徐不疾地道，“本官知道您失了至亲，难免心中悲痛，可您就算再怎麽悲痛，也不该血口喷人啊。凡事要讲证据，本官为兵部尚书，弟弟世涵才是负责照料陈大人的太医。那生肌敛疤露一向是世涵在配制，倘若陈大人真的是因为那生肌敛疤露出了事，本官也不会拦着您去查办世涵，可您如今贸然将这盆脏水泼到本官身上，本官实在是难以接受啊。”

陈欢捏紧了拳，恨不得现在就扭断他的脖子，可是姐姐一直说要他不能冲动，他只好愤然忍下，往一旁闪避了几步，不再理他。

萧齐一直在角门旁看着纪岚予，那一万大军喊着“誓死追随靖国公”时他忍住了没掉眼泪，纪岚予默不作声地看着萧炎，用眼神解释为何他要带着彤儿时他也没哭出来，可是纪岚予调转马头一骑绝尘而去时，他却再也抑制不住了。

萧齐撑在墙上的手慢慢沿壁滑下，蹲到地上放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