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傅氏这一代血脉最为纯粹之人,同那几位生的多少有些相似,同他们也更为亲近,最得祖宗庇佑。
傅白榆小小抽噎了一下,取出一方玉质莲花纹垫片放在桌子上,然后请出少君偶,轻轻立在其上站稳,又往四周摆上不少花草,还有甜点吃食,隆重围了一桌子。
随后他扑通一下跪上了,他最近实在是太倒霉了,简直像霉神附体,对着少君那张慈眉善目的脸,重重磕下去,在心里默默求少君保佑。
然后忍不住告起了谢玄霄,相里玄,贺亭瞳,扶风焉,几个人的状。
谢玄霄有病,相里玄阴险,贺亭瞳狡诈,扶风焉助纣为虐,蛇鼠一窝……
念了起码有半个时辰后,傅白榆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不少,收好了东西,爬上床,躺平,睡觉。
夜深人静,他做了一个玄之又玄的梦,梦里一个与他一般雪发紫瞳的少年站在高处,他们之间好像隔了重重云雾,他看不清脸,却能感受到这就是少君。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清楚的梦见了少君!
不等傅白榆高兴,然后在梦里,他看见少君一言不发,抬手一挥,云雾聚成了一根大棒,朝着他兜头抽来,打了半宿。
*
翌日清晨,入学名单张贴在校场正中间的玉璧上,淘汰者回老家,入学者就可以去库房领取衣服,学生玉牌了。
贺亭瞳仰头看着剑阁榜,短短一截,比其他四阁都少,仅有十三人,越千旬的名字坠在最末尾,像个可有可无的添头。
不过这对于越千旬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大惊失色,将名字看了二十遍,又扭头让张对雪,贺亭瞳,扶风焉他们都给自己念上一遍,可惜名字没有更改,他就是进了剑阁。
“我学剑?”越千旬崩溃,“我怎么学剑?拿头学吗?有没有搞错?”
贺亭瞳从旁侧按住他的肩膀,将人拉走,“琅嬛阁是谢玄霄的地盘,那边八位夫子,有五位受过元辰宫恩惠,还有三位是元辰宫长老,你是想过去受磋磨吗?”
贺亭瞳的声音很低很稳,越千旬脸色白了一下,而后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可是我从来就没拿过剑……而且秦……归离剑主,他太凶了!”
越千旬始终没办法忘记那一袖子甩飞他十几米的力道,还有那好像能把人凌迟的眼神,“我学剑,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而且我想学阵,”越千旬抿唇,“我背了这么多的阵术,难道半途而废吗?”
贺亭瞳耐心解释道:“青云书院一门主课,其他的并不设限,若是你想,甚至可以学五门,不过人的时间是有限的,我算过,要想全部都入门甚至学精,按照夫子们的课业安排时间,可同时学三门。”
越千旬歪头,“什么意思?”
贺亭瞳拍拍他的肩,“也就是说,你可以上午来校场报告,下午上琅嬛阁报告,你看,剑修阵修两不耽误,岂不美哉?这样以后和别人打架,你文能起阵,武能拔剑,内外兼修,无人能敌啊!”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贺亭瞳你说的是人话吗?”越千旬两眼一翻,差点要倒下去,气若游丝道:“这不就说明,我上午要挨归离剑主的打,下午要受谢玄霄和他一众狗腿的挤兑,中午还要跑上半个时辰赶路?”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贺亭瞳摸摸下巴,点点头。
身侧忽然一重,是越千旬晕倒了,大概是吓的。
张对雪并没有回去,他在百草阁病床边睡了一夜,而今眼皮下有些乌青,旁边的扶风焉不知为何,今天的精神也不算太好,加上晕过去的越千旬,四个人歪歪扭扭,一路艰难地去了库房,领了弟子玉牌,还有剑阁校服,又按照师兄们指使的方向,去了自己的崭新小院。
四人一院,这次的院子宽敞许多,不像之前暂居的那样狭小,不过格局还是一样的。
领了牌号便算作是正式入学,因为大家基本都有伤在身,学院三日后才正式上课。
这三日,学生可以在青云书院中自己走走,熟悉熟悉环境。
第一日时,谢玄霄托人递来了一封信,张对雪看过后,眼眶发红,朝着他们道了声歉,便着急忙慌上琅嬛阁寻人去了。
贺亭瞳并未阻拦,木已成舟,谢玄霄已经没办法再做什么,小情侣互诉情衷也没什么不好。
倒是越千旬,一直浑浑噩噩的,不太能接受现实。
直到当天夜里,他们的院子让人敲响,贺亭瞳拉开大门,门外是处理完一应事宜后,溜溜哒哒过来看望小崽子们的苏昙。
“孩儿们,有没有想我呀?”苏昙一身青衫,像一拢修长翠竹,眉眼微弯,“我看着你们终试了,表现的很不错呀!”
他伸手拍拍贺亭瞳的肩,“嗯,好像有长高一点。”
又扭头看向扶风焉,抬手比了个拇指,“你小小年纪就领会了剑意,不错不错,真不错!”
贺亭瞳面色微变,但看苏昙这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只是笑着道:“剑意?”
“对呀,秦檀说的。”苏昙毫不留情把人卖掉,“他还有点惊讶呢,要我说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修真界天才这么多,二境修出剑意怎么了?”
旁侧的扶风焉表情不变,默不作声,额头冒汗。
贺亭瞳则是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呀对呀!二境修出剑意怎么了,二境修出识海心域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院子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越千旬正趴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装死,他隔着窗户,骤然望见门口那高挑青年,先是浑身恶寒,但在看见“秦檀”伸手拍贺亭瞳肩侧时,又忍不住伸长了脑袋,眼巴巴看着对方拍拍贺亭瞳的肩膀,又若有似无地摸了摸他的头,有些艳羡地起身,不由自主的靠近,等他回神的时候,已经同贺亭瞳他们一起站在了门口。
“归离剑主晚好。”
越千旬打招呼,然后得到了对方一视同仁的夸奖,“小越,你也长高了。”
看着苏昙微弯的眉眼,越千旬心头一软,而后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酥酥麻麻,直叫他耳廓发红,心跳加速,语调都变柔软了,“是……是吗?敢问归离剑主,为何要选我入剑阁呀?”
声音都掐细了,隐约有点发嗲。
贺亭瞳一看他这副模样,心道大事不好,赶紧一伸手,摸了摸越千旬的脑袋,也跟着慈爱道:“当然是因为你与剑道有缘!”
一脚踩住扶风焉的脚尖提醒,贺亭瞳给了一个眼色,扶风焉了然,便模仿着苏昙的表情,摆出一副慈爱温柔的模样,从另一侧摸上了越千旬的脑袋,“当然是因为你聪明可爱。”
越千旬被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揉搓,一时有些陶陶然,他晕天转地不知去向,耳边只有贺亭瞳低沉温柔的嗓音,“那你还要不要学剑?”
越千旬点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