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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低头（第2页）

怒清看向他，声音渐缓：“林部堂是忠贞之士，一腔碧血，誓要为明主所洒。可林部堂仔细想想，那永昌皇帝真为明主吗？”

林慎听完冷冷一笑：“陛下不是明主，难道十八王就是了吗？恕我直言，就算是祝家人都死绝了，我也不可能做你乌那察尔的附户奴才！”

怒清并不生气，他很平静地回答：“做不做我乌那察尔的附户奴才由不得林部堂选，今日，我与三王子率兵继续南下，连取江东五座城池，攻下海州港时，你们的守备太监黄培英跪在我脚底下求我留他一命，还自称自己知道，暗中于民间策动抗跖组织的头领是谁。黄培英就是会审时度势之人，林部堂虽有才学，但却不如他懂时局。”

这话说得林慎擡手又要去扇怒清，怒清再一次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林部堂，你应该不想我把你的左手也卸掉吧。”

林慎一脸羞愤：“你竟拿我和太监相提并论！”

怒清没料到林慎居然是在为此生气，他怔了怔，放开了手：“抱歉。”

两人一番你来我往，方才离开的亲卫已经领着郎中回来了，怒清站起身，为郎中一让：“深夜叨扰，劳烦先生了。”

这郎中一脸畏缩，见了十八王更是双股战战，他小声应道：“不敢不敢。”

怒清一指林慎：“还得请先生瞧瞧，林部堂的左眼是否保得住。”

郎中急忙放下药箱，又上前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最後犹豫再三，才开口说道：“各位爷，林部堂的左眼……怕是保不住了。”

怒清神色一顿，没说话。

林慎倒是不在意，他坐在杂草铺上，一脸漠然：“保不保得住都无所谓，将死之人也不缺这一只眼睛。”

怒清沉了口气，问道：“别无他法了吗？”

郎中小心翼翼地回答：“林部堂的左眼应该是被刀刃所伤，伤口从眉骨延伸至眼睑之下，纵贯了整只眼睛。如今点起烛火，细细去看就会发现，林部堂的左眼眼翳已近灰白，应当是炎症导致的失明，若是再不救治，这脓毒影响到了右眼，或许两只眼睛都要废掉。”

怒清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请先生赶紧医治。”

林慎却突然挥开了郎中伸来试图给自己清理伤口的手，他一把打翻了药箱，抓起药箱中的一根银针就要往那只完好无损的右眼上刺。

“哎哟！”郎中吓得屁滚尿流，转头就跑。

怒清反应更快，他瞳孔一缩，直接一掌劈向了林慎的後脖颈，旋即夺走了这人手中攥着的银针。

林慎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昏沉中的他头一歪，靠在了怒清的肩上。

“主子，”方才去寻郎中的亲卫阿济勒谨慎问道，“还要把林部堂留在地牢里吗？这地方潮湿闷热，部堂身上有伤，不如……送去军中或是府署後面的别院吧？”

怒清看了阿济勒一眼，没动声色：“把府署後面的别院收拾好，再增派些人手，不要让林部堂真的寻了短见。”

“是。”阿济勒低头而去。

怒清吩咐完，没忍住，低头看向了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人。

林慎确实生了一副好相貌，不少知情者都说，那永昌五年丁酉科的进士林云峡，若非大殿之上顶撞了太上皇，原本是要被点为探花的。只可惜，这人耿直不懂变通，非要在那种场合给老师翻案，最後落得自己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而现在，林慎的脾气似乎还是没变，明明能委曲求全，却偏要玉石俱焚。

怒清想到这，不禁用手背碰了碰林慎那轻微发烫的脸颊。

“看好林部堂，他若死了，我唯你们是问。”十八王凛声道。

明州城下月色如水，一艘小船借着夜幕徐徐划过了那漂浮着无数朽木与兵戈的运河。

守城的跖部士兵长眉一横，拉弓搭箭，擡手就射，可等到长箭如雨般落在这艘小船上後，他们才发现，原来船中空无一人。

“也不必太过疑神疑鬼。”一小旗哼笑道，“依我看，升军节节败退，如今除了靛州和信州，他们还能守得住哪里？更枉提反攻了。咱们只需好好守着城，不要放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就好。”

听到这话，随他一起值岗的哨兵渐渐放下了心。

因此，谁也没看到，就在明州城城墙下面的某个狗洞里忽然钻出了一个人，这人生得獐头鼠目，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只见他在环视四周後纵身一跃，跳上屋梁，飞快地消失在了满城残垣断壁之中。

此时的明州府署别院内，林慎正在昏迷中挣扎。

他左眼上的伤口棘手，郎中处理了许久，也没敢下手缝合，怒清不得已，又找来了南直隶行宫太医，为林慎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