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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北上（第1页）

第15章北上

三天之後，北都的钦差来到了两江大营，额姆为远在他方的荣保保挂上了祈福的经幡。

怒清坐在中军帐内，沉默地听着一个个将士在巫觋身前跪地称颂大汗的美名，他知道，其中必定会有不少心术不正之人正在试图透过帐帘的缝隙去看他的面容，这些人似乎是希望从十八王的表情里找出一丝并不存在的哀戚，以佐证大家“此王定反”的猜测。

但怒清不悲不喜，眼下的他和以前的他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同。

“血肉源于土，魂灵源于星，大汗不归山……”曾为林慎看过病的女巫觋站在篝火前，幽幽唱道。

这女巫觋头上戴着鹿角帽，手上打着绒皮鼓，嘴里时不时低吟两句林慎听不懂的跖部语，然後便张开双臂，向长空跳起了舞。

咚咚！咚——呜！

平地忽地起了风，将营帐之间的经幡吹得猎猎作响，那五颜六色的布条张牙舞爪着，似乎在抽打什麽看不见的鬼魂，很快，女巫觋手中的骨铃也跟着一起叮叮当当，大概是真的招来了祖先的魂魄。

没多久，天上乌云漫卷，地下狂风大作，营中将士们纷纷跪倒在地，口中喃喃称颂起了他们的大汗荣保保。

林慎躲在中军帐内的屏风後，听着外面这诡异的动静，心里一阵发慌。他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笔，惹得笔尖墨汁流了一纸。

“你知道我阿古到底得了什麽病吗？”忽然，坐在外帐的怒清开口问道。

林慎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低声回答：“奴才不知。”

怒清似是轻笑了一声，语气中隐含着几分轻蔑，只听他道：“今日十九的回信中写，我阿古是病在了女人的床上。”

林慎偏过头，看向外面，忍不住顺着这话往下问：“女人的床上？”

怒清回答：“据说是个祝家的郡主，被阿古一眼瞧中，纳入了房中，汗母震怒，要派人勒死这位祝家郡主，结果……”

“结果还未等到郡主死掉，阿古就先在郡主的床上病得差点死掉。”怒清也偏过头，看向了里面，他问，“林部堂觉得，是那位郡主害了阿古吗？”

林慎淡淡道：“不管是不是那位郡主害了大汗，最後盖棺定论，下手的人也只会是她。”

“此话怎讲？”怒清问道。

林慎笑了笑，回答：“王爷，若是你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奴才身边，甲喇章京和勃极烈等人定会顺着奴才往下查，一直查到幕後主使才肯罢休，但至于幕後主使到底是谁……他们并不会公之于衆，因为奴才曾是祝升的人，所以，谁当罪魁祸首都不如奴才当罪魁祸首能激起衆怒。”

这话说得怒清一阵沉默，不知是在反思林慎的比喻，还是在思考那位祝家郡主背後的人到底是谁。

“所以林部堂觉得……阿古的病另有蹊跷？”半晌之後，怒清问道。

林慎沉吟：“蹊跷谈不上，兴许只是巧合，不过……”

“不过什麽？”怒清似乎是有些心急了。

林慎道：“不过，奴才随永昌皇帝离京的时候，从未听说过哪位祝家郡主留在了那里。”

大升皇子封王之後三年内必要出京就蕃，如此往上数三代，明熹皇帝兄弟尽死，天极皇帝独生出身，永昌皇帝的亲弟弟承王死在了“己丑宫变”之中，也就是说，北都内根本没有什麽所谓的亲王，更不存在亲王的女儿，也就是祝家郡主了。

再细算一下，其馀宗室中，安王一家俱死，赵王丶宁王丶魏王等等都不约而同地跑去了靛州和信州，至于汉南各处还有不少残存的宗室子弟，但汉南遥远，扎松又下落不明，被他俘虏的王公贵族如何转瞬之间去到跖部大汗的身边呢？

如此一想，荣保保的病就可疑了起来。

“王爷，您应该知道，除了跖部贵族，没有谁能随随便便往大汗的身边送女人，更没有谁能轻而易举地将一位祝升遗民塞入大汗的床榻之间，恕奴才直言，害了大汗的凶手……或许就是大汗的身边人。”林慎轻声说道。

怒清许久无言。

也对，若非这样，汗母宝音图雅何必按着荣保保的病因不表，只说是暴亡？想来问题就出在跖部内里，宝音图雅把一切消息都压在太宁城中，一来是为了大汗的脸面，二来……也是为了安稳人心。

可话又说回来了——

到底是谁害了荣保保？

“看来，想要那个皇位的，不止王爷和三王子两人，跖部之中心怀鬼胎者着实不少……王爷，您得当心了。”林慎悠悠道。

这话话音未落，屏风猛地“哗啦”一响，是怒清突然起身来到了他的面前。

“王爷？”林慎吓了一跳。

怒清不算一个阴晴不定的人，但他的心思并不好琢磨，这位十八王喜怒不形于色，以至于林慎往往难以揣测他到底在想什麽。

比如现在，某一瞬间之中，林慎甚至有些害怕，怒清已经察觉了自己试图搅弄风云的念头。

但幸好，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