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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大雪（第1页）

第25章大雪

十一月三日，北都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

困扰了京城数十天的沙尘暴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灰蒙蒙的天和从口中哈出的白气。

太宁城下洒扫的小太监都用面巾捂着口鼻，扛着笤帚，三五成群地聚在天麟桥上，等待巴牙喇们将尸体从河里擡出，自己好拖着拉板车，把这些可怜人送去城外的乱葬岗里埋了。

“还好天凉，不会生疫病。”一个年纪较长的老太监掐着嗓子说道。

他手底下的干儿子听完这话，捂着嘴干呕了一声，似乎是闻到了从河里传来的腐臭味。

此时的林慎正坐在距离太宁城不到二里地的琉璃井胡同中的冬络亲王府中，他站在後院的门廊边，看着天井上飘下的雪，忍不住出声问道：“王爷什麽时候回来？”

“冬络亲王”便是天寿小皇帝新赐给他十八叔怒清的封号，意为“最信任的人”，而这座原先属于前长缨处总领大臣高恩的宅邸也立刻更换上了新的匾额。

林慎刚看着宫里的太监来这里送完一圈赏赐，再挂上给荣保保和汗母披麻戴孝的白幡，而後才敢从屋里出来——自那场草率的登基大典结束至今，他就没离开过这座新晋的亲王府。

《敕书》还没颁布，林慎依旧是怒清的幕僚，因此也只能寸步不离地跟在这位摄政王的身边，没有半点自立门户的机会。

眼下，怒清被小皇帝和太後请进了宫，已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天都要黑下了，人却还没回来，林慎不由有些发慌。

“王爷什麽时候回来？”他问道。

新派到王府伺候的小太监倒是和善，他一见林慎发问，便立刻上前答道：“回林部堂的话，还得好一会儿呢，刚刚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万岁爷和太後娘娘要留咱们十八爷用饭呢。”

林慎皱了皱眉，他擡起头，视线越过院墙，企图看一眼不远处的太宁城。可惜夜幕之中，屋顶的琉璃瓦都有些模糊了，哪里还能看得清上面都站了什麽人？

“林部堂，”这小太监请道，“小厨房做好了饭，您何时用膳？”

林慎叹了口气，答道：“我不饿，不必管我。”

荣保保驾崩，宝音图雅被杀，额尔赫出逃，齐格登基，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刚刚掌权的摄政王忙得早出晚归。

圣旨要拟，先汗，不，现在已经是先帝了，先帝留下的烂摊子要理，那帮七嘴八舌的跖部部主丶额真们要安抚，还有留在北都的祝升旧臣们也要着重管理着。

登基大典後，足足过了五天，这场大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後，林慎才算是见到了怒清第一面。

那是个早晨，他睡在从前高恩夫人睡过的拔步床上还未醒，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开门声。

被指派到林慎身边伺候他的小太监王纯正打着瞌睡，刚一睁眼就吓得连滚带爬跪在了地上。怒清却竖起食指，示意王纯不要惊扰到那还没起身的人。

王纯点头哈腰，急忙起身为怒清撩开门帘和帷幔，他细声细气地说：“主子，部堂昨夜身子不适，睡得晚了些，所以现下还没起。”

怒清没往里走，他站在了碧纱橱边，隔着床帏看了一眼缩成了一团的林慎。

“传太医了吗？”怒清问道。

小太监王纯回答：“林部堂不让请，说是老毛病了，睡一觉就好。”

怒清挥挥手，令这半大小孩儿下去了。

其实早在他进门时，林慎就已经醒了，外面的那股冷风伴随着寒气，“嗖嗖”地钻进了床帐，他禁不住咳嗽了两声，叫原本没打算上前的怒清发现了端倪。

“我把你吵醒了？”怒清轻轻地问道。

林慎坐起身，拨开了一角帷幔：“王爷何时回来的？”

“刚刚。”怒清站在不远处回答。

林慎小声问：“王爷昨晚宿在了宫里？”

“是宿在了北敬阁里，八大额真在本王面前吵了一宿。”怒清说道。

林慎问：“额真们都在吵什麽？”

“还是那些事，”怒清一撩衣袍，坐在了镜台下，他说，“先是吵给太後定徽号的事，然後吵追捕额尔赫的事，最後又开始吵该不该派兵驰援扎松的事。”

林慎听完，笑了一下：“王爷，这其中最要紧的，只有如何驰援昂邦章京一件，其馀的都是些小小不言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