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清偏头看他:“追捕额尔赫不算大事吗?”
“算吗?”林慎反问。
怒清眉梢一擡,没说话。
林慎故意道:“额尔赫如今身在何处,王爷您应该是最清楚的人,您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刀,难道还会让刀到处乱丢吗?”
“说说扎松。”怒清打断了林慎,“如今朝廷已经失去他消息很久了。”
“扎松……”林慎一时沉吟。
阿林吉特·扎松,已在汉南一线失踪了半月有馀,据说是落进了刘碧和王允先的圈套之中。
现如今,樊州知府刘碧已因坑害扎松而被就地处决,两汉总兵王允先却不知去向,有人说他俘虏了这位跖部第一大将扎松,带着这人往信州去投奔永昌帝了,还有人说他准备继续往东,和另一抗跖义军冯慕臣部汇合。
但汉南山山水水崎岖,一座鹊山渡就足以把跖部大军挡在外面了,这些消息真假难定,就连驰援都难以立即出兵。
怒清见林慎不言语,于是自己先开了口,他说:“博兰哈特额真准备自己请兵去汉南,我没允,他当廷闹了起来。”
“王爷为何不允?”林慎问道。
怒清冷笑一声:“博兰哈特额真要请我麾下的兵,要动两江大营的精锐,我岂能同意?此人从前一直是汗母的人,现在汗母死了,他无处可依,便看中了我手下的兵。”
林慎接腔:“博兰哈特额真不光是看上了王爷手下的兵,没准儿,还看上了昂邦章京手下的兵。”
怒清不置可否。
林慎继续道:“其实,昂邦章京没有消息就算是好消息,倘若他真的被王允先俘虏了,祝升朝廷早就乐开了花,高恩指不定要拿着昂邦章京派人来和谈,向王爷您讨些好处呢。”
“林部堂很了解高恩?”怒清问道。
“不算了解,”林慎回答,“但也不算不了解,从前我在北都为官时,曾省下半年的俸禄,就为给高相爷送点冰敬炭敬,好叫他不要处处为难我,让我在官场上好做一些。”
怒清皱眉:“半年的俸禄?”
林慎笑了笑:“半年住在庙里,每日只吃些咸菜馒头,省出来的钱,高相爷一天就能挥霍完,临了了,他还得说我一句抠抠搜搜,不够大方。不过也对,人家祖上就在大统朝做过相爷,虽然家道中落过,但到底是出身荣华富贵的大家族。如今高相陪着永昌帝颠沛流离,我猜,他肯定心有不满。”
“此人可以劝降?”怒清听出了林慎话中的弦外之音。
只是怒清并不知道,林慎心中想的却是,高恩这种蠹虫,让他投降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姑息养奸,但林慎话却不这麽说,他回答:“高恩是权相,若能劝降,是最好的。”
怒清听完,半晌没说话。
今日从天亮开始,外面就在飘小雪,屋内炭火不热,林慎坐在床上,身子也是冷的,他呼了口寒气,往肩头拢了拢被子:“王爷,北都实在是太冷了,您在关外时,是如何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天的?”
怒清正沉思着朝廷正事,忽然听林慎提起了关外,他不由站起身,来到了床前:“王纯说昨日你病了,怎麽不请太医?”
林慎笑了笑:“只是头疼而已,今早起来已经好多了。”
怒清目光下移,视线落在了林慎瞎了的左眼上,他听这人接着道:“起先睡不着,王公公帮我按了按,後半夜便能安生躺下了。”
“如何按?”怒清问道。
林慎一怔,不知怒清问得这麽细是要做什麽,他眨眨眼睛,回答:“我也说不清,王公公从前家里是开医馆的,王爷可以去请教请教他。”
怒清默默地坐到了床边,他看了看林慎放在枕边的绿松石发簪,又看了看煨在床下的小狼崽儿青梨,然後开口道:“昨夜本王看地图,在棠棣巷看中了一处宅子,等为部堂官复原职後,本王便着人将那处宅子收拾出来,让部堂住下。”
林慎脑中飞速过了一遍这皇城根儿的大小宅院,意识到那棠棣巷可是离“冬络亲王府”八丈远的南城角,顿时有些不愿意。
但这不愿意又不能表现在面上,他还得装作感恩戴德的模样道谢,等道完谢,才幽幽提了一句:“只是……棠棣巷离这里……实在有些远了。”
怒清不是没想过,他点了点头,回答:“远是远了点,但那边清净,部堂正好养养身子。”
林慎还想再说什麽,怒清却在这时起了身,他道:“今晚陛下宴请诸额真和部主,本王稍後还得进宫一趟,部堂歇下吧,外面天冷。”
话讲完,怒清离开,又是一天不见踪影。
林慎在床上一直躺到晌午才起,他洗了脸,吃了两口饭,然後便开始无所事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