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慎刚要张口回答,忽然“呕”的一下,趴在怒清的肩头上又吐了起来。
“林部堂……”王纯快要哭出声了。
如此,几人就这样折腾了整整一晚,等三更天後,摄政王终于把醒酒汤灌进了林慎的嘴里,可一转头,好不容易睡下的人被折腾醒了,又开始说起了胡话。
“章伯宁。”林慎睁着眼睛叫道。
“章同知不在北都。”怒清凉凉地回答。
林慎又叫:“李将军……”
“李将军……”怒清无可奈何,“李将军也不在北都。”
林慎委屈地看他:“那北都有谁?”
怒清本想趁着人酒醉未醒,好好试探一番他“扑朔迷离”的忠心,可不知为何,摄政王的话都到嘴边了,却又不忍说出口,他忍了半晌,回答:“北都有鹰哥儿在。”
林慎不出声了,眼睛半阖了下去。
怒清顿时气闷,他叫道:“林草儿?”
林慎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怒清那只放在枕边的手掌中,他含糊地回答:“叫我做什麽?”
“你不记得鹰哥儿是谁了?”怒清问道。
林慎缩着身子,蜷在了床边,他说:“鹰哥儿是跖部的王子,他想要我的命,我怕他。”
“什麽?”怒清一时以为自己没听清。
林慎又接着道:“鹰哥儿不喜欢我取悦他,他会杀了我,我好怕他,你可以带我走吗?”
怒清手一颤,碰到了林慎清浅若无的呼吸,这呼吸一下一下,悉数扑在了掌心里。他知道,这人这回,绝不是装的。
林慎的酒品实在太差,可睡着了又实在太过安静,摄政王在床边坐了许久,耳聪目明的他忍不住昏聩起来。
“林草儿?”怒清叫道。
林慎不理。
于是怒清伸出手,细细地摸了一番林慎的脸颊和额头,又捏了捏这人的手腕。
林慎任其摆弄,他躺得四平八稳,全然不知自己吐脏了的衣裳已被怒清亲手剥下,更不知干净的衣裳也是怒清亲手替他套上的。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他才被酒後宿醉带来的酸痛折磨醒来,床上歪了半晌,林慎方才从自己昏沉的大脑中找出一星半点离开茯苓酒楼後的记忆。
“王爷,您来了……”院子中隐隐传来了王纯的声音。
林慎按着额头,後知後觉地想起,自己昨夜好像是吐了怒清一身。
但堂堂摄政王自然不可能穿着脏衣裳招摇过市,他早已洗漱干净,换了条新的蟒补长褂,只是不知为何,王爷的身上也多出了一股淡淡的酒糟气。
“林部堂。”他站在拔步床外,不动声色地叫道。
林慎总觉得怒清话中隐含不悦,可心下又着实想不起来自己喝醉後到底做了什麽,从前仗着病中昏沉“行凶”的林部堂终于栽了回跟头,他讷讷地想,难不成,自己对着怒清高喊永昌皇帝万岁了?
“林部堂,”怒清沉着脸,撩开了床帏,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林慎,问道,“好些了吗?”
林慎低着头,不说话。
怒清坐到了床边。
“王爷……”不知等了多久,林慎才终于捱不住怒清的目光,开口道,“昨夜去茯苓酒楼,起初只是想故地重游,没想着真的会在那里遇到故人。”
怒清清了清嗓子,却没应声。
林慎又说:“我也没想到,巴铎王爷会在那里,王爷给奴才赏酒喝,奴才……不敢回绝。”
“你不是他的奴才,以後记好了。”怒清打断了林慎的话。
林慎擡起头,神色微动。
怒清看着他闪烁着水光的眼睛,心不由向下一坠,摄政王问:“林部堂还记得自己昨夜说了什麽吗?”
林慎摇头:“我不记得了,若有冒犯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恕罪。”
“你没有冒犯我。”怒清想起了林慎的“害怕”二字。
林慎也不知到底该不该松一口气,毕竟怒清的脸色看起来,着实不像一夜无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