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富士小说>南渡南渡 默山笔趣阁 > 第76章 抱梨(第2页)

第76章 抱梨(第2页)

“行了,”陆定飞皱起眉,“说那麽多做什麽?”

呵斥完砣头,他又对林慎道:“云峡,你放心,我会把你送回汉南的,那里虽然也不安定,但我与秋家还算相熟,秋将军在阡南抗跖,北都为了拉拢她投降,一直礼遇秋家人,我带你去少衡,借宿秋家,不会有事的。”

林慎却喃喃自语道:“我得回去。”

“什麽?”砣头只当自己听错了话,他大咧咧地接道,“当然,军师你当然得回家了,等战事安定,秋家人肯定会想办法送你回岭城的。”

“不,不对,”林慎鼻尖狠狠一酸,他越过陆定飞,就要去抓马车缰绳,“我得回明州,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走。”

“林云峡!”陆定飞忍无可忍,一把拽过他,大声喝道,“你和怒清到底是什麽关系?”

说来也好笑,在怒清身边时,怒清问他和陆定飞是什麽关系,如今来了陆定飞身边,陆定飞又要问他和怒清是什麽关系。

所以,是什麽关系呢?

林慎咬着牙,不想回答。

和怒清的问题不同,他能在跖部的摄政王面前光明磊落地说,他与陆定飞只是朋友,可却不能在陆定飞面前问心无愧地说,他与怒清毫无瓜葛。

为什麽?

自然是因为他问心有愧。

林慎不敢爱怒清,更不敢回应怒清的爱,可这能说明他不爱怒清吗?

而陆定飞,他也很清楚,自己一旦问出了这个问题,那就注定无法得到想要的回答。

“抱歉,我失言了。”年轻的将军懊恼地抓了抓脑袋,他垂头丧气道,“云峡,抱歉,我不该这样和你讲话。”

林慎静静地看着他,旋即轻声回答:“无妨,因为……我确实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云峡……”

“让我回去吧,小陆,”林慎眼角微动,双目竟有些泛红,“我对不起你。”

陆定飞紧咬着牙,不肯松口。

砣头却生了气,他大叫道:“军师,你这是什麽意思?我们尽心竭力,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救你,你丶你怎能说这样的胡话?怒清是什麽人?是鞑虏蛮子!你怎能对一个鞑虏蛮子有感情?军师,是不是跖部里那会跳大神的巫觋给你下了什麽药,让你入了迷障?你放心,等到了少衡,我们给你请最好的大夫看病!”

林慎闭了闭双眼,心如刀绞:“怒清不是鞑虏蛮子。”

“什麽?”砣头一瞪眼,“军师,你真是疯了!”

自然,他也不会看到,当林慎说出这话後,陆定飞的肩身狠狠一震,他抿着嘴,两眼赤红,似乎在忍耐着什麽巨大的痛苦。

林慎看向了他:“陆将军,你不知道吗?”

陆定飞瞬间崩溃,他含着泪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怎会不知道?云峡,我从见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但我能怎麽办?你告诉我,我能怎麽办?说到底,他乌那察尔·怒清也是被跖部人养大的蛮子,他就算身上没有流着鞑虏的血,他也是率兵践踏我中原故土的鞑虏王!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云峡,陆家只剩我一个了,我什麽都做不了,就像他丶他也什麽都做不了。”

这话听得一旁两人一头雾水,哑巴看了看砣头,砣头又看了看哑巴。

而陆定飞则在崩溃後的逐渐平静中苦笑了起来,他说:“云峡,你可知,我父亲到底是怎麽死的?”

林慎一凝,看向了陆定飞。

陆吾山是怎麽死的,衆说纷纭,有人称是战死,还有人称是投敌後被杀,因而至今仍无盖棺定论。

但眼下,陆定飞终于袒露了心声,他说:“我父亲……是自杀而亡。”

“自杀……”林慎一诧。

陆定飞抹了把脸,神色黯淡,他回答道:“当初怒清带着福善攻下了京畿府,我父亲与秋将军退守北俞卫所,为了保住秋家军,父亲留下断後……这些事情,想必云峡你也都知道了。不过,後来发生了什麽,至今恐怕也只有我和怒清两人心知肚明了。”

“陆将军……”林慎低声叫道。

陆定飞深吸了一口气:“我父亲为了给部衆争取撤退的时间,孤身投敌,企图在接近怒清的时候,能找准时机,以命换命,刺杀这位鞑虏王。但没想到……”

没想到,陆吾山投敌那夜,怒清摆宴招待,并在散席後,问起了那枚已埋在大雪地的“璃虎坠”。

璃虎坠是陆渐春尚在人世时,为自己膝下两儿一女所造的贴身挂件。陆吾山的父亲陆鸣泽幼时顽皮,摔坏了自己的那枚,因此没能传给陆吾山。而陆定飞手里的,则是伯祖父陆鸣焉留下的。陆鸣焉无儿无女,身後一切事务都是陆吾山操办,手中遗物也交给了陆吾山。

如此算来,流落在外的璃虎坠,便只有陆渐春遗腹女陆鸣缨的那枚了。

陆鸣缨……这是陆渐春死前,为女儿取好的名字。

“那大概是天极二十八年,姑祖母刚过十八岁的时候,她一年前才与前两怀总兵王竹潇的长孙成婚,‘勃山之战’爆发後,王指挥使重伤,起不来身,姑祖母便自己披挂上阵,戍卫抱梨关。”说到这,陆定飞重重一叹,“後面的事,想必云峡你也知道了,抱梨关失守,刚刚怀孕的姑祖母被俘,此後音讯全无,家中只当……她已经死了。”

或许陆鸣缨也希望自己死在抱梨关,而非被那文禄一眼看中,在城池失守当日,落入跖部蛮子的魔爪。

可是,她若死了,腹中的孩子该当如何?

三十多年前,绝望的陆鸣缨在一望无际的塞外辽原上,仰头问天:她若死了,腹中孩子该当如何?

陆定飞不知想起了什麽,他抽动了一下鼻尖,淌下了一滴泪:“云峡,虽然姑祖母被掳去关外之际,我父亲依然年幼,可当怒清问起那件事,他又看到怒清的那张脸时,一切就都丶就都明了了。我父亲只言未答,当夜……便在俞水河畔,拔剑自杀了。”

车中几人一阵无言,谁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话。

陆定飞擦去眼泪,握紧了双拳,他说:“云峡,你现在知道我父亲是为何而死的了吗?他狠不下心杀了怒清,又无法接受我陆家的後代成了一个鞑虏蛮子!云峡,你得明白,不论怒清流着谁的血,他都姓乌那察尔,都是松珠儿的跖部人!你回去找他,就是去找一个曾屠戮我中原百姓的鞑虏蛮子,就是为虎作伥!”

林慎的眼中含着一层水雾,他颓然坐着,心里何尝不知自己做出的选择是什麽?他比谁都清楚,乌那察尔·怒清永远都只能是乌那察尔·怒清,就算是他心底里再憎恶自己名义上的额祈葛那文禄丶名义上的阿古荣保保,他若想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就必须一辈子冠着“乌那察尔”的姓氏,一辈子当所有跖部人的“固山额真”。

陆家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而世人眼中的陆鸣缨,这个曾在绝望中写出“北望不见南朝月,独抱青梨戍寒山”的女将军,也早已死在了荒凉的抱梨关下。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